每个角落都被塞得满满当当,似乎在这里,连空气也变得稀薄,与不远处旁大的海市蜃楼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帝国的天空靠着高楼大厦支撑,星球科技与这里无缘,他们这些人只是在垃圾堆里苟且偷生的底层阶级。
工厂路上的人和器物,都浸染着一股浓烈的单调味,好像经过用力旋转而陡然缓慢下来,一切都麻木着。
主干道旁各仓库左右开弓,其间又嵌挤着一栋栋工房,两边建筑并非泾渭分明,而是彼此挨挨蹭蹭,经纬交织,粘黏成片,令人窒息。
路上的不可回收垃圾依旧处处可见,李却凌每次上班时,都不得不用手捂住鼻孔。
她有时也会感叹,她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片落后的地方,飞往自己想去的天空之外呢?
李却凌似乎仍然离自己的理想生活很遥远,即使每天干劲很足,下班时也还是会感到深入骨髓的疲惫。
但她知道,如果她随便找个人嫁出去,依然会觉得累,更加累。
那种累,是别无选择的累,如一间破败的屋子,长年累月,风吹雨淋,到处都是裂缝,只需手指轻轻一点,便轰然坍塌。
她妈妈对她说,从前熟识的那些同年纪的女孩子,现在几乎都已经嫁人了。
虽然她妈妈没有强硬的去要求她,毕竟在家当个安安稳稳的家庭主妇就能轻松早是几千年就已经腐败的封建思想,但她还是希望她能换一份体面点的工作,至少不用每天都灰头满面的,女孩子混在男人堆里,总是不免会吃亏。
在这个落后居所漂浮的河流中,大多数人并不需要古老的礼仪,戒律和恪守,不需要良好的素养,除了钱,什么都不需要。
可李却凌偏偏就是那种少数人。
她有时藏在一堆陌生男人里,也会感到不安,敏感又恐惧。
她害怕他们会注意到自己稍有弧度的胸部,几乎没有的喉结,即使她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也还是会被异性不经意的锐利目光刺得自己先乱了阵脚。
她将瘦小的躯干蜷缩在宽大的深蓝工服里,渐渐不敢直视任何一双眼睛。
她当然知道,这里的所有男工,都意味着麻烦、挑衅、冲突和不可控。
他们聚在一团,像眼瞎耳盲的默片,像一块池塘,能清楚看到池底烂泥浮游生物,腐烂味让人畏惧。
男工们工作除外的生活分为四个部分,打牌,烟酒,打架,谈女人。
他们习惯从齿缝间迸出到女人身上的某个部位后,从耳侧拿下香烟,点燃,猛烈吸咂,再狠狠用鞋尖蹍灭火星。
李却凌就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
在这群没经受过教育的底层机械工口中,女人仿佛是他们泄欲的工具,和面前的机械设备一样,对它怎么拆解都行。
李却凌初经人事,对他们口中的腌臜话语也能听懂个大概。
她感到一阵反胃的恶心,她极度厌恶这里弥漫着的雄性荷尔蒙,厌恶底层动物的下半身思维。
汗腥、脚气与潮热混杂的臭味像条湿漉漉的蛇,爬行在她的鼻尖下,所有运行的装置宛如搅拌机,试图粉碎和埋葬她的梦想。
但这一切都只会催生出一个脱颖而出的奋斗者,无论多么苛刻的工作条件,她都咬牙忍受,无论多么不堪的下流话语,她都忍辱负重。
因为她知道,她来到这里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谋生。
……
一艘巨大的联邦共和国战列舰,舰身漆成标志外交中立的红色,划破了繁星点点的夜空,向明亮翠绿的帝都星球和四面包围的大群联邦同盟舰队驶去。
同盟战舰都是堡垒一般的管状的庞然大物,一端分叉,外面的球状保护罩遮蔽着舰桥、通讯中心和超光速推进装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