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回到住所,夜色已深,他却毫无睡意。
他仔细回想着与黄梅最后的对话,试图从中找出更多蛛丝马迹,但线索太少,指向模糊,天枢阁内人执位甚至更高……这个范围依旧太大,如同在迷雾中寻找一个模糊的影子。。。。
黄沙尽头的孤亭早已不见踪影,可那句“道在民间,不在庙堂”却如种子般深埋人心。春去秋来,九州大地悄然生变。曾经只属于世家大族的修行秘典,如今被誊抄成千上万份,通过“传灯阁”的驿马送往边陲村落;铁匠铺里传出锻体诀的节奏声,农妇在田埂间默念吐纳法,孩童嬉戏时模仿的是《龙渊基础枪式》的第一动??**起势如龙醒**。
而这一切的背后,是陈庆亲自推动的“归墟计划”进入第三阶段。
地脉与天轨的接引工程已初具规模。三百六十座灵枢塔自平庸城为中心辐射而出,如同巨树根系扎入山川河岳。每逢月圆之夜,这些灵枢塔便会共鸣共振,将天地灵气提炼为纯净的“元露”,再经由空中浮岛中转站输送至各地。偏远之地的孩子不再需要跋涉千里求师,只需走进村口新建的“听道屋”,便能通过留影石观看当世强者亲授功法。
但这并非一帆风顺。
南方三州因灵网铺设过快,导致原有宗门利益受损,数十个中小门派联合上书,指责“朝廷以公器谋私利,破坏武道传承秩序”。更有激进者暗中煽动暴乱,在青阳镇纵火烧毁了一座正在建设中的灵枢塔,并留下血书:“宁守旧规死,不饮新法活!”
消息传回平庸城时,陈庆正坐在书院后山的老槐树下,教几个混血学堂的学生辨识龙语符文。白璃匆匆赶来,手中握着一封加急密报。
“他们说您僭越了。”她低声说道,“认为您借‘普惠’之名行集权之实,甚至有人称您为‘伪圣人’。”
陈庆没有抬头,只是用树枝轻轻划过石板上的符文,纠正一个学生的笔误:“这个转折太急,像刀砍出来的,不像龙游。龙行有韵,哪怕慢,也不能断气。”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我知道会有人反对。但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当年星宫也是打着‘维持秩序’的旗号,把修行之路锁死在九大家族手里。现在这些人骂我,用的却是当年星宫的逻辑。”
白璃皱眉:“那您打算怎么办?镇压?还是妥协?”
“都不是。”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公平。”
七日后,陈庆宣布开启“百日论道会”??凡持有功法、技艺或治世理念者,无论出身门派、血统高低,皆可赴龙渊书院登台讲学,接受万人质询。胜出者不仅可获“传道金印”,其思想还将录入《新武典》,供全国修行者研习。
消息一出,举国震动。
西域剑修携千年剑意而来,在演武台上一剑劈开巨岩,却被一名老农用“耕田呼吸法”指出其内息紊乱,三年内必伤肺腑;北境雪巫献上祖传寒咒,威力惊人,却被混血学堂的一名少女以数学推演揭穿其代价是折损寿元;就连一向闭关不出的慧觉寺残部也派出年轻僧人,提出“无争之道亦是武道”,引发激烈辩论。
而真正掀起波澜的,是一位来自南疆山村的女孩。
她叫阿箬,父母皆为普通村民,靠采集草药为生。因偶然救下一位重伤逃亡的阵法师,得授半卷残破阵图。她靠着自学与反复试错,在自家院子里布出了最基础的聚灵阵,虽只能维持半炷香时间,却让全村孩子的修炼速度提升了三成。
她在台上颤声说道:“我没有师父,没有功法,甚至连字都认不全。但我相信,只要肯想,肯做,总能找到办法。我不是天才,我只是……不想认命。”
全场寂静。
随后,掌声如雷。
陈庆亲自为她颁发金印,并当场宣布:“从今日起,‘试错塔’向所有人开放。凡提交创新功法、技艺改良或民生方案者,无论成败,均可获得资源支持与安全保障。失败者补津贴,成功者享专利。”
这一政令,彻底点燃了民间创造力的火焰。
三个月内,全国各地涌现出上千种新型修炼辅助器具:有渔民用海藻提炼的“凝神膏”,有木匠设计的“负重木甲”,甚至还有小孩发明的“跳绳练脉法”,竟真能让通脉初期者稳步提升。更令人震惊的是,一位失明的老琴师创造出“音律导引术”,通过特定频率的琴音引导灵气运行,治愈了数名走火入魔的武者。
武道,终于不再是少数人的特权。
然而,就在万象更新之际,极北冰原的异象再度加剧。
敖青派来的龙族信使带来一枚冻结的水晶,其中封存着一段梦境残片:那是一座倒悬于虚空的巨大宫殿,形似九重星阙,但更加扭曲狰狞。殿中仍坐着那个模糊身影,只不过这一次,他的权杖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本黑色典籍,封面写着四个古字??**《天律诏书》**。
更可怕的是,水晶中传来低语,不再是单一的声音,而是无数重叠的呢喃,仿佛亿万生灵齐声诵读:
>“顺者昌,逆者亡。”
>“律令即天意。”
>“违者,魂归虚妄。”
“这不是单纯的梦境入侵了。”敖青亲临平庸城,在议事厅中沉声道,“他们在构建一套完整的‘替代现实’。如果任其发展,人们会逐渐相信这个世界本就该有等级、有宿命、有不可逾越的界限??不是因为力量,而是因为‘规则本来如此’。”
陈庆盯着水晶,良久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