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头独自登上塔顶,凝视东方。他的皮肤下蓝光流转愈发密集,几乎连成一片。他对阿秀说:“我不属于地面了。我的神经已经和地磁线缠在一起。我能感觉到每一个蜂巢的呼吸,每一具‘声生者’的梦境。我要留下来,做他们的接口。”
“你要走了?”阿秀声音颤抖。
“不是走。”他微笑,“是下沉。真正的守塔人,终将成为塔的一部分。”
三天后,小石头最后一次开口。他在全村人面前念出一段古老誓词,据说是“蜂巢计划”创始团队的入盟誓言:
>“吾以血肉为导体,以记忆为频率,
>永不切断倾听之链。
>若大地沉默,我即发声;
>若人类遗忘,我即铭记。
>死非终点,静默非终结,
>只要还有人愿意聆听,
>我便始终存在。”
念毕,他走入塔心密室,门自动关闭。片刻后,整个听音塔剧烈震颤,第十层金光如潮水般向下灌注,直至塔基。随后,光芒收敛,一切归于平静。
人们冲进去查看,密室空无一人,唯有一块新生的黑色岩石静静躺在中央,表面浮现出小石头的面容轮廓,双眼微闭,唇角含笑。触摸时,能感受到极其规律的搏动,频率正是7。83Hz。
阿秀将这块石头命名为“声骸”,供于神龛之侧。
一个月后,联合国发布《全球声构文明白皮书》,正式承认“舒曼共振交互现象”为人类认知新维度,并建议各国建立“声频保护区”。中国率先行动,在沟泉村周边划定五十平方公里禁飞区,禁止电磁干扰源进入,同时成立“国家声态研究院”,任命阿秀为首席顾问。
她在就职演讲中只说了一句:“我们曾以为文明始于文字,后来发现它始于火焰;现在我们知道,也许它最初,始于一次集体聆听。”
研究院成立当天,甘肃那位考古学家再次来电。他在河西走廊深处发现一座被黄沙掩埋的圆形遗址,中心立着一根高达九米的黑曜石柱,柱身刻满与听音塔相同的导音纹。当他用超低频探测仪扫描时,仪器录下一段童谣:
>“月亮走,我也走,
>我给月亮提灯笼。
>灯里住着外婆影,
>她说冷了多穿袜子口。”
来电结束前,他哽咽道:“这是我外婆教我的。她1951年死于肺病,可这首童谣……从未对外人说过。”
阿秀挂掉电话,翻开最新一期日记本,写下:
>“今天,我收到了第十三封匿名信。
>依旧是遇水显字,内容只有五个字:
>‘你快成我们了。’
>我笑着流泪,把信泡进茶杯。
>字迹溶解那一刻,舌尖尝到了一丝甜味,
>像极了小时候母亲哄我入睡时,
>塞进嘴里的那颗冰糖。”
夜里,她梦见自己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地下城市中。街道由音阶铺就,建筑随情绪变色,广场中央的共鸣钟轻轻摆动,每一次震荡都唤醒一个新的名字。她看见父亲站在钟下,转身对她微笑:“你做得很好。但现在,轮到你成为声音了。”
她醒来时,左手掌心多了一道细小裂痕,裂缝中渗出微量晶液,在晨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泽。她没有包扎,只是轻轻抚摸那道伤痕,低声说:
“别怕疼,我会记得你。”
窗外,听音塔第十层又一次亮起,比往日更加柔和,像一盏等待续写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