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听说了,长兴侯一心一意盯着五军都督府掌印都督的位置呢!
东平伯向来受圣眷不断,这次又兼了五城兵马司的都指挥使,皇上肯定是不会动他的;广恩伯向来乖觉,身段又软,放得下架子哄皇上开心,他在东边走私,锦衣卫查得一清二楚,可皇上依旧睁只眼闭只眼地包庇他,你自问可能做到像他那样的卑躬屈膝?
安陆侯这几年没少往太后娘娘跟前凑,又娶了太后最喜欢的娘家侄孙女做长孙媳妇,皇上就是看在太后娘娘的份上,他这掌印都督的位置也坐得稳稳的。
兴国公低调沉稳,刚毅果断,从不参与朝廷是非。当年元蒙人进犯,若不是他力挽狂澜,怎会有西北这十几年来的太平?要说皇上最相信谁,非兴国公莫属,皇上要换谁,也绝不会换了他!
你倒说说看,你除了祖上的余荫,在皇上面前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来的?
如今皇上宠信天赐,正是宋家崛起之机,你不帮衬儿子不说,还拖他的后腿,京都的功勋贵戚,哪一个不在背后看你的笑话?你却犹不自知,还在家里闹腾。难道非要把掌印都督的差事给闹没了,你才甘心不成?”
宋宜春站在那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宁德长公主想到他自小就是个拎不清的,又想到自己的儿子也比他强不到哪里去,如今都已经是做公公抱孙子的人了,还这样肩挑不起,手提不得,不由得心中一软,话说得更温和了:“你就听我一句话,把管家的权力交给窦氏,安安心心地做你的老太爷,把精力全放在庙堂之上。你再这样漫不经心,只怕要被长兴侯趁虚而入了!
何况窦氏已经有了身孕,你这个时候把她休了,孩子怎么办?
如果窦氏生下的是儿子,是嫡还是庶?
嫡庶不分,英国公府还能安稳吗?”
然后又怕他听不进去,拿了话激他:“我也知道,陆家今日不同往昔,我们都不被你放在眼里了,说的话你也未必听得进去。就当是我们多管闲事好了,今天我和你二舅母一起来,也算是尽了心。至于该怎么办,还是由你自己决定,毕竟这日子得你自个儿过,谁也代替不了你。”
一面说,一面失望地朝暖阁外走去。
宋宜春看着那已然远去的背影,心里堵得慌。又知道宁德长公主这一走,只怕两家从此就生分了。想到自己没有兄弟姐妹,定国公府还在的时候,有什么事都靠着陆家的两位表兄帮衬,宁德长公主虽然出身皇家,待他却如亲子侄一般……他忍不住就高声地喊了声“长公主”,道:“宋墨自他舅舅出事,就和我生分起来,我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了!您教教我该怎么办吧!”
宁德长公主想了想才转过身来。
宋宜春诚心诚意地给宁德长公主作揖。
宁德长公主想了想,道:“那好!你就先去给窦家舅爷和侄少爷赔个不是,然后把主持英国公府中馈的权力交给窦氏,以后不要再管内宅的事了,把眼光放在庙堂之上,想办法重获圣眷。”
把主持内宅的权力交给窦氏……她会不会从中做手脚,把自己孤立起来呢?
宋宜春有些迟疑。
宁德长公主微愠,道:“你到底是天赐的父亲,难道天赐还会弑父不成?你怕什么?”
第三百五十六章中馈
话传到窦昭耳朵里,她一时间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前世,宋墨就杀了宋宜春!
今生,她无论如何也要保宋墨一个平安才是。
窦德昌哪里猜得到窦昭的心思,只当她刚刚拿到了主持中馈的权力,还不适应,因而逗她道:“我和伯彦出了这么大的气力,你好歹也要谢我们一声,就这样端着茶盅发愣,莫非是嫌弃我们多事不成?”
窦昭抿着嘴笑,打趣他:“国公爷给你和伯彦赔不是,很有意思吧?”
想起当时的情景,窦德昌拿过窦启俊用来装腔作势的川扇摇着,嘿嘿地傻笑。
窦启俊却正色地道:“四姑姑,您跟我说实话,宋家是不是很复杂?”
窦家和宋家不过是走得疏远,走近了,凭窦德昌和窦启俊的机敏,是瞒不过他们的。
她微微点头,含蓄地道:“哪家又不复杂呢?”
窦启俊不再问,笑道:“那陆老舅爷,果真是正直端方之人,要不然,今日之事只怕难得这样圆满解决。”
窦昭毕竟是做人儿媳妇的,就算是宋宜春待她苛刻,她也只能受着,若是当着外人抱怨,就要背上那不孝的名声了。照原来的计划,她不过是想请了陆家的人过来做个见证,借此机会让陆家的人知道不是她不孝顺宋宜春,而是宋宜春行事没有章法,竟然因为儿媳妇的一句话不合心意就逼着儿子休妻,以后若是再传出她和宋宜春之间有什么矛盾,世人自然会把责任归到宋宜春的头上,为她下一步拿到主持英国公府中馈的权力做准备。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两位老夫人远比她想像的更通透,不仅训斥了宋宜春一顿,还让宋宜春现在就把管家的权力交给了她。
她摸着那不知道被多少代人拿在手中摩挲过而变得光滑如玉的竹制对牌,不由得浮想联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