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澄的脑海中,浮现出江牧舟那张隐在饺子热气后的脸,银边眼镜上蒙着水雾,可漆邃的黑眸却依然明亮。
原来有些记忆不会因为分开久了就变得模糊,反而会越来越清晰。
想到他明天就要回来了,苏澄笑了笑,不置可否,“那要看成先生的诚意够不够打动他了。”
她推开宠物医院的玻璃门,走向最里面的诊室。
负责诊治的曹医生正解开小白猫身上的针织外套,动作轻柔地将它从篮子里抱出来,安置在铺着一次性尿垫的不锈钢诊疗台上。
她用拇指和食指夹住小猫的桡骨,指腹沿着骨骼走向缓慢滑动,仔细检查每一个关节的活动情况。
“情况不太乐观。”曹医生不断摇头,眉头紧锁,“小猫两只前腿的骨头几乎被折成直角,皮下大面积淤血。后腿虽然没有明显错位,但肿胀变形,初步判断四肢应该都是闭合性骨折。”
“这么小的猫,就算从高处坠落也摔不成这样。如果是车祸,通常会造成粉碎性或螺旋形骨折,更像是……”她停顿片刻,眉心拧得更紧,“被人用外力硬生生掰断的。”
苏澄的呼吸骤然停滞,寒意顺着脊梁窜上来,后颈一阵发麻。
最不愿相信的猜测,终究还是成了血淋淋的现实。
究竟要多么残忍,才会对这样毫无防备的小生命下此毒手?
她颤抖的指尖轻轻落在小猫头顶。
小家伙努力地仰起脑袋,用尽全力蹭着她的手指,喉咙里挤出细弱的呼噜声。
光秃秃的耳朵轻轻颤动,湛蓝如宝石般的眼睛直直望着她,清澈的瞳孔里映出她紧锁的眉头。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但这点疼痛根本抵不过胸口翻涌的酸胀。
明明遭受过人类的残忍伤害,它却依然本能地渴求人类的抚慰,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像一根尖锐的针,直直扎进她心口,蔓延开细细密密的绞痛。
“真是人渣!现实得活得多失败,才会对小猫下手。”林漾盯着诊疗台上虚弱的小白猫,后槽牙咬得咯咯响,“现在法律管不着虐待动物,是不是非得等这种人杀人放火才能治他?”
苏澄眨了眨发红的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时候她的社交账号还只有零星几个粉丝,但每当看到那些虐待动物的新闻时,她还是坚持不懈地为那些无辜的生命发声。
被砍掉四肢的怀孕蓝猫、被恶意投毒的西高地犬、被虐待三天依旧顽强反抗的奶牛猫战士……
但那些用眼泪写下的文字,就像被扔进深海的石子,连个水花都没有激起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至今都记得大学时在视频平台分享喂猫视频时,评论区那些刺耳的声音:“接着喂啊,等猫生一大窝,冬天全冻死就好笑了”,“真这么有爱心怎么不带回家养装什么圣母呢?有人加你微信吗?”
当时她还耐着性子解释这些都是绝育放归的流浪猫,换来的却是更恶毒的围攻:“急了急了,猫奴哈气了”,“哟,无孩爱猫女来了,自己不想生孩子,连猫的生育权都要剥夺”。
一个人的声音太微弱。
一个人的力量太渺小。
在人口基数这么大的社会,推动反虐待动物立法,实在道阻且长。
“我先把小家伙带去拍X光,确认手术方案。”曹医生抱起小白猫,转身走向放射室,“你们在候诊区稍等
片刻。”
苏澄将薄毯往肩上拢了拢,跟着林漾穿过走廊来到住院部。
昨天送来的那只尾巴骨折的小蓝猫正安静地趴在笼子里,脖子上戴着用来防止舔舐的伊丽莎白圈。
见到有人靠近,它立即支起前爪,站起身好奇地张望。
“要乖乖养伤哦。”林漾俯身凑近笼子,声音轻柔,“再过几天就能出院啦。”
“它也是骨折吗?”苏澄透过笼门缝隙望去,原本蓬松的尾巴秃了半截,中间裹着天蓝色的医用敷料,“该不会也是……”
她没敢把后面的话说全,但林漾已经懂了,“医生说可能是被踩断的,但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就说不准了。”
苏澄越想越觉得蹊跷。
如果真是虐猫的变态干的,为什么偏偏要把猫扔在救助站门口?总不能是这人渣的心里,还残留着最后那点儿没完全泯灭的良知吧。
她立刻在义工群里发了消息,想问问大家最近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很快就有义工回复,说前天在救助站门口发现一只骨折的小橘猫,已经送去别的医院了,医生诊断后也怀疑是人为造成的伤。
除此之外,还有只患猫传腹的乳白英短,连猫包一起被遗弃在门口。
猫包里塞着半袋吃剩的膨化粮,还有张皱巴巴的字条:“我是外地来打工的,实在是没钱了,它生病了,求求你们不要见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