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有的事,自然是常有的事。朦胧中,余幼嘉后知后觉——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这‘错’就错在,虽她早已对旧朝毫无希冀,可当真正毫无保留的看到那抹裂缝时,浑身又在克制不住的发抖。对。裂缝。细小,却窥不见底的裂缝。将远方来信带给余幼嘉的信客,称呼害死她爹娘的人为‘贵人’。那些挨个将人头挂上城墙的人,称呼害死她爹娘的人为‘贵人’。那‘贵人’在那个万分寻常的冬日里,害死了好多好多人。可在此地,没有一个人记得那个贵人叫什么。福荣?福安?福喜?谁知道呢。或许,这些都不是恶人真正的名字。毕竟,长乐郡主有乳母,太子也有乳母,贵妃王爷皇帝全部都有乳母。这些‘乳母’可以叫任何名字,甚至,不一定是乳母,也有可能是小厮,婢女。他们锦衣华服归故里,高高在上,‘顺手’就能害死好多百姓。而那些给予这些人作恶权利的真贵人,便如细小裂缝下的深渊。模糊,晦暗,污浊余幼嘉曾以为那深渊下,或多或少会有些东西。不过,事实证明,只有一团蠕动不休的烂泥。余幼嘉又吐了,吐得昏天黑地。直到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来找她,余幼嘉擦掉眼角因狂笑狂悲而落的眼泪,才终于看到了来者。那人相貌英俊,身有神武,赫然正是周朝太子。那太子见她捏着诏书而笑,微微蹙眉,只问她:“你这个石景之‘余’,可与江陵余家有什么宗亲往来?”天地悬浮,余幼嘉回想许久,才在飘忽的梦境中想起当时是怎么回答。她答:“同宗不同源,几代之前就没了往来。”太子似乎有些失望,不过许是因为四下不见什么人影的缘故,他又喃喃道:“那确实是有些可惜,孤本想让你去余家认个女儿,那是个罪臣之后,对孤痴心一片,想来还在等孤,只是她如今身份太低,又没有助力,不堪为妃。”“若你愿意认下她,便也算是借此给她抬抬身份,孤便能”他没能说完。他当然没能说完。余幼嘉对此,感到厌烦。在那个不引人瞩目的角落之中,余幼嘉轻而易举便割断他的头颅。那颗头颅被余幼嘉握在手中时,他脸上的错愕超越了疼痛,双眼因惊骇而圆睁。他似乎临死都没有想过,为何面前之人会突然暴起,为何他堂堂一朝太子,会在此地被割断头颅。可是这一切,哪里有那么难解释呢?答案,当然是‘顺手’。顺手,仅此而已。正如那些官兵顺手了结寻夫的周氏,余幼嘉也只是‘顺手’,杀了一朝太子,断了他们所有的希望。而后,便是——好多的血。好大的火。血火交融,万物崩坠之中,余幼嘉恍惚听到谁在唤自己,在寻自己“鱼籽。”“鱼籽。”】“鱼籽?”余幼嘉猛得喘出一口气,睁开眼,才发现呼唤自己的并不是别人,而是寄奴。她先前在书房说自己有些冷,盥洗完便上塌休息,没想到,如今一睁眼,外面的天色已黑,连寄奴都已经回房。余幼嘉伸手,寄奴更快一步,用沾湿的热帕一点点给她擦拭额角细密的汗珠:“妻主这是梦魇?”他的眉眼一如从前,眸中更碎有丝丝点点的心疼与温和,任人予夺。余幼嘉先前执意以身犯险,本以为这回返程,寄奴一定很生气,她也一定得好好哄上一段时间寄奴,寄奴才肯半推半就的原谅她没想到,她竟是低估寄奴的脾性。余幼嘉心中大大松出一口气,往软榻内让出一个身位,又拍拍枕侧,示意寄奴也一起躺下。锦被翻腾,美人入怀。余幼嘉只消指节微蜷,那身素白寝衣,便顺势半褪,宽袖滑落至肘间,勾勒出清瘦的手臂线条,隐约可见其下窄腰的轮廓。寄奴微微推拒她作乱的手,眼尾却洇开薄红,余幼嘉倒也没真想做什么,顺势香上几口,便重新又躺了下来,接回一开始的话题:“倒也不算梦魇,只是做了个有些晦气的梦。”梦见旧朝,怎么不算是晦气呢?余幼嘉撇撇嘴,又想起什么,问道:“用冰雪储藏的老皇帝头颅与太子头颅,你和小朱载可有商量好怎么用?”寄奴早知她三句话离不开公事的脾性,加上最近心情好,确也不着急,只侧身蜷起自己,窝在她的肩头,温声道:“自然是先昭告天下各路人马,再将头颅快加马鞭送予淮南王。他如今的声势最大头颅自有妙用。”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寄奴此话不假,老皇帝一死,天下各路人马蠢蠢欲动,这其中最有声势之人,赫然非淮南王莫属。毕竟,淮南本就归他所有,旁人眼中,掌握平阳之人是淮南王之子,便也算是淮南势力,加之连老将军投入淮南王帐下可再有声势,也挡不住余幼嘉如今听到淮南王三个字,脑袋就隐隐有些发疼。她有心想问,又觉得有些晦气,于是便顺口问道:“捌捌玖玖到淮南了吧?”寄奴呵气如兰,若有似无吹向她的耳畔:“早在几日前便到淮南王都,不过”寄奴有些欲言又止,余幼嘉在被子下轻轻捏了一把美人犹如凝玉一样的腰身:“少来这套。”余幼嘉风雪中来回奔波,如今有些体寒,指尖掠过他腰身时,惊起一片难以抑制的细微颤动,寄奴便‘顺势’道:“不过,淮南王执意要同谢氏结盟,让朱焽娶谢婉清为妻。”此声很轻,不过听在余幼嘉的耳中,便如雷霆作响。她猛地抽回手,从床上坐起,古怪地看着寄奴道:“为何淮南王会有此抉择?”此动作甚大,原本好不容易暖和起来的被窝顿时消散大半热气。寄奴神色似乎有些受伤,跟着起身,以寝衣衣袖捂住口鼻,眼中涟漪在幽暗的烛火映照下,将坠而未坠:“妻主,莫不是觉得寄奴在害朱焽?”“可此事是淮南王的抉择,如何能怪我?他妄想通过同谢氏结姻亲,来换得谢氏鼎力相助他如此焦急,我原本便怀疑他是想在朱焽的婚宴上,将那些宴请来的那些诸侯一网打尽,好成万世之名。”好大的胃口!万世之名是什么,自然不必多说。听着,太像是淮南王的做派了!余幼嘉稍稍一愣,寄奴却已掀被而起,踉跄着想要下塌:“朱焽,朱焽,成日都是这个朱焽,是非曲折都不问,便知冤枉人。”“妻主多疑当真是伤透寄奴心呐。”??四百多章了,寄奴还是好醇香的绿茶味。:()酿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