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脸上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消失了,他上前抱住妹妹,轻抚她的背:“阿芷,你放心,我不会死的,不仅是我,还有如意,我们都不该死的。”
他想要的一定都会得到,他再也不要过那种无能为力的日子。
“哥哥……”
阿芷鼻间泛酸,把眼泪一股脑全揩在他的衣襟上。
“呵,还说男人不是好东西,不爱干净,你糟蹋我的衣服时也挺好意思的。”
“知道了,我会给你洗的!”
他们兄妹俩插科打诨时,崔遗琅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或许是像阿芷说的那样,他太累了,只想这么天长地久地睡上一觉。
这天晚上,阿芷照样给崔遗琅守夜,她正要吹灯睡下,忽然听到有人在敲门。
“王妃。”
阿芷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江都王王妃,忙给她请安。
她行的礼不是很标准,但周梵音不是在意这种小事的人:“起来吧,我来看看崔将军,他还没醒过来吗?”
周梵音解下身上的披风,露出下面一身黑色的长裙,她手里提着一盏琉璃宫灯,是一个人来的,身边也没个侍女跟着。
她很瘦,但腰背挺直,气质清冷,容色出众,只一个抬手的简单动作便显得仪态万千。
单论品貌气质,阿芷觉得她见过一面的江都王很相似,两人不愧是夫妻吗?不过听说他们俩关系并不好,早就分房睡了,能维系他们俩关系的也就是小世子了。
阿芷从白术那里打听到一些事情,说就是因为周梵音私自抱着世子出逃,如意才会遇险。
因为这个原因,她对这个女人没什么好感,只是恭敬地回道:“将军伤势严重,一时半会儿可能醒不过来的。”
周梵音心里一紧,他坐在床沿,凝视那张苍白虚弱的脸,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是他害得如意变成这样,他没脸祈求对方的原谅,但他就想这样看着这个人,哪怕是一辈子扮演“江都王王妃”,他也甘之如饴。
姜绍已经几次三番催促他签和离书了,但他不肯,有世子姜嗣业在,他有把握把这件事拖下来。
“娘,我好痛……我好痛……”
忽然,崔遗琅凄厉地呻吟起来,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他紧闭的眼皮里流出,怎么也止不住,身体也痉挛似的抽动。
“如意!”
照顾了如意那么久,阿芷知道他这是心理创伤,偶尔也会这样发病抽搐。
正当她要上前安抚时,周梵音忽然将床上的如意抱在怀里。
仿佛母亲拥抱自己的孩子一样。
他扮了二十多年女人,知道怎么让自己的眼波变得妩媚,怎么展现出最柔美的一面,怎么展现出女人才有的母性。
这是他以前最厌恶的事,但此刻却心甘情愿。
现在,他尝试将自己真的代入“江都王妃”这个身份。
他抱住这个他最妒忌,最想成为,也最亏欠的少年,轻声唱道:“桑叶嫩,桑叶香,蚕儿吃,白又胖,吐银丝,细又长,织出绸缎做衣裳……”【1】
小时候,他姨娘就是这样哄他睡觉的。
周梵音把脸贴在崔遗琅冰凉的脸上,这样亲昵的互动让昏迷中的崔遗琅逐渐冷静下来,他下意识地回抱周梵音,委屈地搂住对方,凄凄惨惨地叫道:“娘……娘……”
旁边的阿芷惊得缓不过神,这可是王妃娘娘,江都王的正妻,小世子的亲生母亲,对面平阳侯的表妹,她怎么敢做出这个事,她和如意到底是什么关系?不是说如意只喜欢男孩子吗?
不对,说不定也只是王妃娘娘的单相思而已。
可是……这是不对的吧?
“你在做什么?”
正当阿芷手足无措时,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冷冽的声音。
她心里一惊,忙转头去见,只见江都王正提灯站在门口。
他应当是刚处理完公务,眼周有些泛青,见到周梵音的举动,他脸色铁青,难看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