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皇帝的亲信宦官从殿外急匆匆走进来,低声询问在龙榻边侍疾的章幼仪:“贵妃娘娘,圣上可睡下了?”
章幼仪还没来得及答话,榻上闭着眼的萧煦就已哑声问:“可是宋玠那边的事?”
他根本难以入眠,一直在等着宋玠那边的消息。
“回圣上,是永安侯家的玉书小姐与大理寺卿白大人求见。”宦官立刻快步上前,将手里的一样东西呈给圣上:“玉书小姐带来了宋大人的密令。”
谢玉书?
萧煦睁开眼,侧头看见宦官手中托举之物,那是他命令宋玠调查宋王一事时赐给他的密令,凭此密令可随意调遣禁军。
居然被谢玉书带来了?
“她如今人在哪儿?”萧煦微微动身。
章幼仪便忙将他扶坐起来。
“玉书小姐与大理寺卿白大人正候在宫门外。”宦官答:“他们还带了一名妇人,白大人说有要事面见圣上,可要传进宫来?”
谢玉书带着宋玠的密令,与大理寺卿深入求见他?
萧煦心中隐隐猜出什么来,他挥手命章幼仪退下,才吩咐宦官:“传她们进来。”
不等宦官走到殿门口便又有禁军来报:四皇子、裴将军在宫门外求见圣上。
暴雨轰隆而下,章幼仪站在回廊下看见乌云密布的雨夜中一行人快步行走在宽阔的宫道上,她看不清那些人的脸,但她几乎一眼认出走在最前方披着黑色披风之人是谢玉书。
因为所有人自然而然环绕在她身侧,她左侧是大理寺卿,右侧是一名妇人,身后紧跟着裴衡裴将军与他的副将,以及被雨淋湿的萧祯。
他们像是跟随着谢玉书、簇拥着谢玉书行走在暴雨下,一步步朝章幼仪的方向而来,跨上玉阶,走进廊檐下,黑披风下的那张脸抬起来朝章幼仪看了一眼。
果然是谢玉书。
摇曳的宫灯下,章幼仪甚至很难看清晰谢玉书的五官,可她仍然在谢玉书望过来时心头一颤,谢玉书有一双光彩动人的眼,即便是女人也会被她的那双眼吸引。
连章幼仪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那双眼吸引,只是挪不开眼地看着她,看着殿门为谢玉书打开,看着谢玉书不顾礼仪地走在四皇子、大理寺卿、裴将军、男人们之前跨入殿门。
章幼仪无比好奇,谢玉书又要做出什么违反常理的“荒唐事”。
#
“圣上,相国大人在玉清观病发昏迷,昏迷前将密令交给臣妇,求臣妇带着密令与这位妇人进宫见圣上。”谢玉书看见萧煦直接开口说:“说这位妇人与四皇子的身世相关,务必要护送她平安见到圣上。”
她这才跪下行礼:“臣妇为保护这名妇人的安全不得不惊动大理寺卿白大人,还请圣上责罚。”
姜花哆哆嗦嗦跪在她身侧,即冷也怕,按照谢玉书教她的战战兢兢开口道:“罪妇姜花,曾在宫中为皇子接生……”后面的话她哆嗦的全忘干净了。
萧祯却已明白,这个老妇人就是他命宋玠从宋王口中套出来的要证——当年接生的稳婆。
也明白了谢玉书为什么会带着宋玠的密令和这个老妇人一起深夜求见他。
他的目光慢慢落向谢玉书身上,觉得冥冥中所有的事物都在把谢玉书向他身边推进,你看,明明与谢玉书毫不相干的密令,也阴差阳错的将她扯了进来……
“父皇,不要信这妇人的话,她与那名逆贼宋王是一伙的,就连宋相国也是逆贼宋王的人。”萧祯立刻便开口道:“母妃亲口与儿臣说,宋王逃脱后躲进了玉清观见了宋相国和这名叫姜花的妇人,他们三人在精舍中商议如何颠倒黑白,让父皇相信先帝的儿子才说您的亲生子。”
姜花惊动抬头想辩解,就见萧祯盯着她,冷的像条毒蛇质问道:“你不用着急辩解,我问你,你是不是宋玠府上的厨娘?”
姜花嘴唇苍白,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萧祯已抬手朝裴衡身侧的小刀一指又说:“这个叫小刀的副将就是先帝的遗腹子,他曾在谢玉书的身边做过一阵子随从。”
他的目光移向谢玉书,紧紧盯着又问:“玉书小姐,我有没有说错?”
谢玉书迎着他的目光,倒是有些佩服他,死到临头还有这么厉害的诡辩能力,不愧是男主,可这些不过是濒死的无用挣扎。
他也不给谢玉书回答的机会,即刻又说:“恐怕玉书小姐与宋相国的关系也不简单吧?不然怎么那么巧,宋相今夜在玉清观抓捕逆贼,你就也出现在玉清观,而那么多的人他不托付,偏偏把如此重要的密令托付给你?有人多次见到玉书小姐夜宿相国府,此事是真是假?”
小刀黑了脸要开口替谢玉书辩驳,手臂被裴衡拉了一下。
此刻若小刀开口为谢玉书说话,只会更引起圣上的怀疑。
小刀不能替谢玉书说话,但裴衡能,他上前一步站在谢玉书身侧,朝萧煦道:“圣上,今夜她出现在玉清观中是因为她母亲突发旧疾,我的几名军士一直跟着她,玉素女观也可以为她证明。”他没有解释谢玉书与宋玠的关系,因为这与萧祯、与这桩事无关。
萧祯却朝萧煦行礼道:“儿臣所言母妃皆可证实,若父皇不信可宣母妃入宫来询问。”
萧煦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掠过,停在谢玉书身上,问道:“你没有什么要替自己辩解的吗?”
灯光煌煌,谢玉书抬起眼神色望向他,平静的说:“有,相国大人在昏迷之前说,只要臣妇带姜花入宫见到圣上,把他的一句话带给圣上,圣上就必定会嘉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