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一人一兽暗中叽叽喳喳讨论时,米芾又道:“限时一炷香。”
不仅辽使那边炸了锅,宋臣这边也议论纷纷,问米芾道:“米元章,无笔墨纸砚该如何写字?”
米芾笑道:“各位大人平日里富贵惯了,忘了笔墨纸砚是极为难得的东西,若出门在外游历也好,省亲也罢,手痒痒了,不总是有纸笔的,难道就不写字了?这岂不违背了书法一道?!”
理是这么个理,只是笔墨纸砚中,旁的都可以凑合,笔墨要怎
么搞?因为飞白体对笔墨的要求还是极高的。
一炷香的功夫,只供得起二人就地取材!
辽使那边大喊:“小王爷莫急,臣这里有硬毫笔可应付一二。”
甭管笔是怎么来的,总之耶律津是有笔了,辽国使臣开始匆匆忙忙找墨。
却看苏遇那边,他在跟一个小内侍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些什么?
苏辙道:“辽臣那边群里群策,咱们也别闲着,给仲合找找能用的东西吧。”
岂料苏轼摆了摆手道:“不必,这点关卡他自会处理的。”
众人果然见苏遇跟着内侍官往一处偏殿走,就这样辽臣那边还不放心,非得分出俩人来看着苏遇,苏遇随他们去了。
辽人道:“苏遇,那边是伙房,你去伙房做什么?”
原来宫中开宴的时候,菜品不是从御膳房出的,御膳房离宴客的大殿远得很,若官家旁的季节宴请群臣也就罢了,若大冬天的请群臣吃饭,简直是遭罪!
所以,宴客的大殿旁边的偏殿里总备有伙房的,烧些热水,处理一些简单的食材,也好叫群臣吃口热乎饭。
众人跟着苏遇来到伙房,只见他取了一铲木炭,抓了四个鸡蛋,拿了一个细罗。
辽臣笑道:“你该不会是想请我们吃摊鸡蛋吧。”
苏遇在专心致志做手里的事,未曾搭理他们,宋臣替苏遇反驳道:“真真是个没见识的,果然孔子不到之地便是野蛮之荒,古法制墨难道没见过?”
在他们吵嘴的时候,苏遇已经将木炭碾成了粉,用细罗过筛。
却说耶律津这边有了笔,苦于无墨,他也有些鲜亮法子,拿起桌子上的小刀去刮殿门口处的门槛,刮下来的木屑微微点燃即刻湮灭,然后去菜盘子里撇牛骨的胶质,将其混合在碳末里,制了个极简单的墨。
留在大殿里的众人都在翘首以盼,耶律津有了笔和墨,苏遇却在偏殿里还没有出来,连官家都微微有些紧张了。
又过了片刻功夫,苏遇左手提着墨罐子,右手拿着一撮毛,从容淡定的走了过来。
殿内的辽臣见状放声大笑道:“苏遇,你的笔呢?”
但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因为他们同僚的袍裾少了一道缘边的毛,而那些毛在苏遇手里攥着呢。
辽臣:“……”
苏遇和耶律津几乎同时站在殿中央,苏遇淡笑道:“来者是客,耶律副使先请吧。”
耶律津很快相中殿内的翠屏,当即也不客气,昂首挺胸过去奋笔疾书。
苏遇不慌不忙的走到殿外的一处粉墙前,笔走龙蛇。
殿中香熄灭时,二人同时止了笔,为了方便评判,内侍官待墨迹干燥后,将殿内摆着的翠屏移到殿外的粉墙前,两幅作品搁一处一起比较。
苏轼等人陪在官家身侧,一起来到殿外,却见一整面墙的飞白书,字形若翅,举势如飞,灵动中透着酣畅淋漓,却又不失苍朴,最关键的是苏遇是抓着一撮材质不明的毛写的,这得书法造诣多深啊!
一旁耶律津在翠屏上写的字被衬得有些相形见绌。
连官家都忍不住赞了一声:“好字,好字,子瞻,令郎真是雏凤清于老凤声啊。”
苏轼笑道:“仲合在书法一途上是下了些功夫,能得官家如此夸赞,三生有幸。”
米芾凝神评道:“东坡曾夸赞君谟与荆公的书法‘不可学’,如今看来还要再添上一位了,仲合的书法亦是如此,当得一句‘可爱不可学,学之不可成’”
官家挑眉,难得玩笑道:“今日朕也是开了眼了,在书法一途上还有你米元章看得起的人。”
大家闻言,不禁笑了。
王安石年事已高,被人扶着凑近了些看了片刻,他摸了摸干透的字迹,叹道:“还真是难为他了。”
这一局,苏遇赢得毫无压力!
正在众人纷纷欣赏墨宝的时候,苏遇悄悄退了出来,精准的寻到圆娘,将一双沾满墨迹的手伸到她面前,低声道:“脏了!”
圆娘拿了帕子,站在一处假山泉眼旁打湿帕子,一点一点的给他擦拭手上的墨迹,边擦边问道:“二哥刚刚手里拿的是什么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