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安静地看着,眼神渐渐亮起。
放映结束,没人鼓掌。一个十二岁女孩站起来,声音很小:“我妈妈……是毒贩。但我记得她给我扎过辫子,还会唱儿歌。”
全场寂静。
小陆轻声问:“你想让她出现在‘火种’里吗?”
女孩咬着嘴唇,最终摇头:“我不想别人骂她。但我想……留点东西。她教我的那首歌,我能唱给你听吗?”
小陆递上录音笔。
她唱了。歌声稚嫩,跑调,却干净得像山间溪水。
录完,她问:“这算不算……我也成了使者?”
“你是第一个。”小陆说。
那一刻,他明白了“回声计划”的真义??不是单向的拯救,而是彼此照亮。每一个讲述者,都在赎回自己被贬低的身份;每一次倾听,都是对偏见的无声反抗。
一周内,该校成立首个“少年记忆团”。十一名孩子自愿参与,用图画、音频、日记记录父母的故事。有人画下父亲出事前修自行车的样子,题为《他修好了别人的车,却没修好自己的命》;有人录下母亲被捕那天清晨的对话:“妈,你饺子包好了吗?”“包好了,锅里煮着,你多吃点。”
小陆将这些素材带回沈阳,交给方盛处理。技术组加班剪辑,加入动画还原与背景音乐,制成特别短片集《被遮住的脸》,嵌入新版“火种2。0”。
与此同时,魏莉莉在西北取得突破。她联系上一位曾在劳教所担任心理医生的老教授,对方愿协助将“火种”送入三所偏远监狱。条件只有一个:必须允许囚犯反向录制自己的口述史。
“他们也有权利被记住。”老教授在电话里说,“很多人犯罪,是因为早就被社会遗忘了。而现在,我们要做的,是让他们重新成为‘人’。”
首批试点选在青海某女子监狱。两名服刑人员参与录制:一个是因拐卖妇女案入狱的农村妇女,她坦言自己也曾是受害者,十五岁被卖给六十岁老头,生了三个孩子后逃出,却为生存走上邪路;另一个是贪污国企资金的技术员,她说:“我不是坏人,我只是在发现所有人都在拿的时候,觉得自己不拿就傻了。”
她们的声音被压缩加密,存入“回声芯片”,随下一批“火种”流转出去。
小陆亲自审听片段,手心出汗。这不是同情,也不是洗白,而是呈现复杂??人性本就不该被一句“罪犯”抹杀。
他忽然意识到,这场行动早已超越“保存历史”的初衷。他们在重建一种伦理:承认每个人的苦难都有重量,每个生命都值得被叙述。
七月流火,南方酷暑难耐。一则新闻悄然流传:广州某养老院突发火灾,幸无伤亡,但一间储物室焚毁严重。事后调查发现,室内藏有数十台老旧DVD机与VCD光盘,内容均为民间口述影像。管理员称:“是老人们自己攒的,说这是‘留给孙子的东西’。”
网友扒出细节:该院多数老人为原国企退休职工,近年自发组织“回忆小组”,每周聚会分享人生经历,并由一名懂摄像的护工协助录制。火灾当晚,他们正准备刻录第127张碟,主题是“我这辈子最不敢忘的事”。
帖子下,一条评论被顶至最高:
>“他们怕的不是死,是死后无人知晓自己活过。”
小陆看到这条时,正坐在电脑前整理“火种3。0”升级清单。他停下手指,怔了很久。
他知道,真正的危机不在查封,不在追捕,而在遗忘本身??那种温水煮青蛙式的消解:一代人离去,故事随之风化,最终连提问的人都不再存在。
必须加速。
他召集团队召开紧急会议,提出一项激进构想:**“火种进教材”计划**。
“我们不能只靠地下传播。”他说,“要让这些故事进入课堂,哪怕是作为语文课的拓展阅读,历史课的讨论材料。只要学生看过一眼,种子就算埋下了。”
魏莉莉皱眉:“教育系统管控极严,正规渠道根本不可能。”
“所以我们要造‘伪教材’。”小陆平静道,“设计成教辅书封面,内页夹带微型存储卡;或者做成‘高考作文素材精选’,实则收录真实口述摘录。通过书店、打印店、补习班流通,让学生自己发现。”
方盛眼睛一亮:“还能搞‘错版书’营销??宣称某出版社误印了敏感内容,引发猎奇购买。”
“甚至可以伪造学术论文。”魏莉莉接话,“挂名校教授名义发布,标题越枯燥越好,比如《九十年代东北地区劳动力流动与家庭结构变迁的口述分析》。反正越没人看得下去,越安全。”
众人轻笑,气氛稍缓。
但笑声未落,警报突响。
系统提示:**“核心服务器遭遇大规模DDoS攻击,疑似国家级防火墙延伸行动;海外镜像站点十八个被强制下线。”**
紧接着,彭树良发来紧急消息:
>“公安技术溯源取得进展,已锁定三名区域协调员身份。建议立即暂停所有实体交接,转入休眠模式至少两周。另,文化部拟出台《非官方历史采集管理条例》,或将‘未经许可的口述项目’定性为违法。”
房间陷入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