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似乎就这么僵住了。
不过片刻后,碧霄堂内闯入了一道袅袅身影。
“参见陛下。”汤荃平静无波的声线蓦地响起。
鸩王自水中起身,水帘自肌理分明的背脊倾泻而下,随后他从汤荃手里接过衣物,走到屏风后更换,过后与汤荃吩咐道,“朕走了,余下事宜交由你安排。”
“奴婢省得。”汤荃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垂首应下后,打算恭送鸩王出殿。
但没走两步,鸩王回头瞥了她一眼,示意她留在原地,然后径自离开了碧霄堂,全程没看真宿一眼。
待鸩王一走,汤荃便将搭在臂上的另一套衣服递与真宿。
“嗯?”真宿伸手接过,心下疑惑这是何时给他准备的。
汤荃没解释,只道:“池子许你使用,等下会有人来添花和水香。”
“我用陛下的浴池?不合适吧。”真宿道。
汤荃闻言从上至下地打量他,瞧着他那还在往下滴着水的衣摆,道:“你难道不是用过了?”
“既已污了汤池,何不洗净再走。”汤荃的言辞一如即往的冷淡,但真宿却莫名听出了个中的消沉。
“……好。”抛开这些有的没的,他确实想泡个澡。是以真宿应下了。
汤荃了然地眨了下眼,接着拿出了一个玉制腰牌和一卷文书。
真宿接了过去,一面看就任文书,一面用指腹在玉牌上摩挲着,然后忽地察觉到了什么,低头看向那上面刻印着的錾金字——“庆真宿随侍”。
这熟悉的笔走游龙的字迹……
汤荃见真宿看得这般入神,不由也多看了一眼玉牌,当她瞥见其上属于鸩王的亲笔风格,呼吸不由一滞,而后转为不着痕迹的轻叹,默默离开。
翌日,尚仪局派了教习公公来,要对真宿进行为期三日的随侍相关的训导,待三日后方能侍奉圣上。
昨夜沐洗过的头发仍散着淡淡水香,令人静心怡神,但满目疮痍的丹田,自昨夜起就跟有邪火在烧一样。素日他的丹田虽然也会不适,但那多是在强催内力之后,并且素日那点疼痛尚在他的忍耐范围之内,甚至不能使他皱一下眉。可这一回,令他极度的烦躁。
真宿想不明白,遂有些心不在焉,而教习公公讲得极快,幸好有次紫府替他尽数记录下来,因而没酿成什么问题。
不消两刻钟,教习公公讲完宫规与职责范围,便一转实践。
教习公公合上册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命真宿给他斟茶,接着挥了挥帕子,颐指气使道,“去御膳房取些吃食来。咱家喜欢砌香樱桃,金铃炙,松子百合酥也行,咱家不挑。”
“……”
“愣着干嘛,你先前不是当过传膳吗?这么点东西,也弄不来?”教习公公语带嘲弄。
真宿本就烦躁的心里,愈加不耐了。
不过这要求倒也算不上过分,他且想看看此人意欲如何。于是真宿颔首,转身离开。
甫一出门,他便瞥见在大厅里修剪文竹的清娥,抬脸朝他微微一笑,只是眼睛依旧闭着。
真宿朝她作揖礼,“清娥姐姐,我出去一趟。”
“慢走。”清娥颔首浅笑。
真宿收回视线,遂往御膳房走去。
这个时辰,吴叔应是刚入宫,真宿就在吴叔的位置等待片刻,岂知许久未见的小景子迅速黏了上来。
“恭喜庆大人,贺喜庆大人,青云直上啊您这是。今日来所为何事?您尽管吩咐,小的一定脑干、脑浆涂地,鞠、鞠躬尽瘁!”虽然这一幕时有发生,但无论看多少遍,小景子这殷勤劲儿照旧让人牙酸。
然而真宿眼神都欠奉,跟身前不存在这人似的。小景子又絮叨了几句谄媚话,可依旧换不来半点回应。御膳房众人看戏似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加之迟迟不得回应,最后小景子只得悻悻退开,临走前还不甘心地瞄了眼真宿腰间那块翠绿的随侍腰牌。
这般厚颜之人,真宿倒也少见。小景子平日没少占吴叔和小墩子的便宜,只是吴叔不愿跟他计较,而小墩子则多半没发现自己被占便宜了,但都是些小打小闹,真宿也就没管。
对这种人,他自然没有好脸色。
眼见吴叔迟迟未至,若等吴叔来了再现做,怕是赶不及回殿,教习公公指不定要怎么刁难他。是以真宿只好转向其他御厨求助,没料到好几位师傅都很是热络,纷纷将好些已做好的蜜饯果品分与他。
“多谢师傅们。”真宿展颜一笑,眉眼间尽是真诚。
御厨们被真宿笑容闪了眼,心都险些漏了拍,忙不迭摆手道,“小事小事,吴哥不在时尽管来找咱这些老家伙。”
“咱旁的啥也不会,就会捣鼓吃食。哈哈,有想吃的尽管告诉咱,下回给你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