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感到胸口一阵窒息般的压迫感。这不是攻击,而是一种纯粹的情绪灌注??亿万年来被掩埋、被否定、被抹除的人类情感,此刻如潮水般涌入她的意识。
她看到了太多画面:
一个女孩在婚礼当天跳楼自杀,只因家人逼她嫁给不爱的男人,而她的共感环全程记录下了她内心的绝望呐喊,却被系统自动标记为“无效噪声”并永久清除;
一位科学家耗尽一生研究共感能力,临终前录下最后一句话:“对不起,我把你们变成了机器监听的对象”,随即按下自毁键,销毁所有研究成果;
还有一群孩子围坐在废墟中,手拉着手,齐声念诵一首童谣,歌声中夹杂着断续的爆炸声和远方母亲的呼喊??那是战区最后一批幸存者,在信号中断前的最后一刻,将彼此的温暖封存在共感环里,希望有一天能被人听见……
葵跪了下来,哪怕在这个非实体的空间中,她的身体仍本能地屈服于这份沉重。
“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些?”她哽咽道,“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我打开了通道,让更多人说出真相……可为什么还不够?”
>“因为你还在等待救赎。”
>“你以为释放痛苦就够了,可真正的共感,是从接纳开始的。”
>
>“你们总是想‘解决’情绪,而不是学会与它共处。”
>“你们渴望听见别人的故事,却不愿承认自己也是故事的一部分。”
>
>“所以,我要带你去看最后一个梦。”
话音落下,周围景象骤变。
她站在一间熟悉的卧室里。
墙上贴着泛黄的卡通壁纸,床头摆着一只破旧的毛绒熊。一个小女孩蜷缩在床上,手里紧紧攥着一副耳机,雨水敲打着窗户,雷声滚滚。
那是七岁的自己。
门外传来争吵声。
“你就是这样教孩子的吗?整天让她听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父亲怒吼。
“我只是想让她学会感受!”母亲反击,“这个世界已经够冷了,难道还要她变成一块石头吗?”
“感受?感受能当饭吃吗?等她长大就知道,没人关心你有没有感觉,只在乎你能做什么!”
砰的一声,门被重重摔上。
小女孩把耳机贴得更紧了些,眼泪无声滑落,嘴里喃喃:“爸爸……我听见你了……你也很疼,对不对?”
葵怔住了。
她从未意识到,当年她所说的“我听见你了”,不仅是对父亲录音中的情绪回应,更是对她自己内心创伤的首次觉醒。那一刻,她不仅接收到了父亲的痛苦,也第一次允许自己承认:**我也需要被听见**。
可后来呢?
后来她成了共感圣殿最年轻的调解官,被誉为“情绪桥梁的建造者”,却始终不敢回放那段童年录音。她帮助无数人走出沉默,却从未真正面对过自己的伤口。
“你一直在替别人说话。”S-7的声音再度响起,“却忘了问问自己,你想说什么?”
葵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溢出。
“我想……我想说我害怕。”她终于开口,“我怕一旦停下来,就会想起爸妈离婚那天,妈妈抱着箱子离开时连回头看我一眼都不敢;我怕想起父亲临死前握着我的手,说‘别像我一样,把一辈子的话都憋在心里’;我怕如果我也崩溃了,就没有人再去帮那些还在黑暗里挣扎的人……”
房间里,七岁的她转过头,隔着时空望向成年的葵。
嘴角轻轻扬起,像是原谅,又像是安慰。
>“你现在可以说了。”
>“我一直都在等你说。”
意识猛然回归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