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茂挺直了背。
有熟悉的人戳戳他,“你不是不想出狱吗?”
“我是……不想啊,”秋茂脑中浮现出西西稚嫩快活的笑脸,支支吾吾,“但是我想进步!”
周围的犯人们:“……”
“是真的!”秋茂急了。
“我小时候没钱上学,那时候战争还没完全结束,能活着就不错了……”
小个子秋茂与恶龙监狱大多数人不一样,他没有慷慨激昂的过去,只有苟且偷生的活着。
他从出生起就睡在锅里,周身用来保温的是牛粪,于是被村里戏称为“牛粪仔”。
秋茂不以为意,牛粪仔又怎么样,至少他活下来了。
但穷啊,实在太穷了。一个村子里,最终也只活下了几个人,大多数人连犯罪的机会都没有,就饿死冻死在那个寒冬了。
“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读书了……”他编着编着真起了几分真心,“当然是能读一点是一点。”
周围的犯人们不太理解,毕竟能进恶龙监狱的多是轰轰烈烈的一方大犯,正如恶龙不会走鼠道,大罪犯们其实并未体验过真正底层人的生活。
秋茂也不在意,他低头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一节课结束,他鼓起勇气看向殷驰,“驰哥,你可以借我一下笔记吗?”
殷驰没说话,继续低头收拾桌面上的书。
秋茂也不在意,他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又坐了回去。
殷驰收拾完,路过秋茂,一本本子丢到了他面前。
“别弄脏了。”
秋茂愣愣地看着殷驰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吸了吸鼻子。
有些鼻塞。可能是感冒了。秋茂想,他紧了紧衣服,宝贝般将那本随手丢在桌上的笔记本夹在两本书中间。
讲台上的边璞也在低头收拾试卷,一张张一眼扫过去就错漏百出的试卷让他无比想当场发疯,却又为了人设不得不苦苦忍住。
他漂亮的脸又怒又忍,扭曲成名画的模样,直到他面前被递过一大束乱七八糟的花。
一大束由易拉罐等废品制成、用碎布包裹着的,非常抽象的花。
面前突然多了一束垃圾,边璞正想发火,角马却憨厚地挠头,“老师,这是我们送你的礼物。”
“后天就要笔试了,我们都很感谢你。”
“监狱里大家实力参差不齐,都想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都不想输给别人……”角马又将“垃圾花”往前递了递,乐呵呵道:“最后每个人攒点边角料,才做成的这一束花。”
边璞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表情空白地抬头往下看,发现大多数犯人确实都没走,他们正在怯怯地偷瞄这边,有些还小心地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在监狱里,边角料不是你想拿就能拿的。
必须是翻倍完成了当天的任务,才能带点边角料回去,算是奖励。
每个人凑一点,又不知道做毁了多少束,才能做成这样来之不易的一束花。
破破烂烂的、脏兮兮的,但很漂亮。
就像边璞一样,破破烂烂的、疯癫癫的,但也很漂亮。
漂亮的边璞接过这束漂亮的花,他不知道作何表情,只能闷声低下头,“谢谢。”
底下学生们的表情依旧很紧张。
边璞又认真地去看那束花,发现每一片废品花瓣上都画着一张自设卡通画,全部组合起来,隐约能看出几分他的影子。
还有上头的一张卡片:
【谢谢您,边璞老师!——监狱一班】
监狱一班。边璞咀嚼着这四个字,又一股奇怪的热流从心底涌上,以至于他终于可以彻底坦然地望向下方的人群。
“……我很喜欢。”
所有参与制作的犯人们都大松了一口气,他们笑着,三个月来,大课室从未如此热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