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沉浮,谁定是非!谁家青史厚重,谁便言出成法!此乃诸天万界,亘古不变之大道!”
吕焱所言,字字如刀,直刺李斯内心深处。
这何尝不是他李斯年轻时厕中观鼠,不甘卑贱时,心中那团未曾熄灭的火焰所渴求的?
为人族,定万世不移之青史!这念头,如同最滚烫的烙印,灼烧着他这位权倾朝野的丞相内心。
李斯脸上的怒意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深的疲惫与冰冷彻骨的理智。
他缓缓坐回原位,仿佛刚才的暴怒从未发生,只余下紫檀矮几上那滩刺眼的茶渍。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苍凉。
“吕巡河……你可知,此等狂悖之言,若泄于庙堂之上,衮衮诸公闻之,岂止是因言获罪?
怕是顷刻间,便有无数道请斩你的奏疏,如雪片般飞上帝案!
他们容不得这等掀翻棋盘的狂士!”他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吕焱。
“且先抛开这些不论。你且告诉老夫……”
李斯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如重锤,敲在吕焱心坎:
“这彀,如何设?这猎,如何会?这万族青史,如何聚?这埋葬诸天伪史的时之海……又如何,汇得成?!”
辇内烛火摇曳,将李斯深紫官袍上的瑞兽祥云映照得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
他死死盯着吕焱,等待一个足以颠覆万古格局的答案。
他终于开口了。
“丞相问我如何设彀?彀已在万族贪欲中自然成型!如何会猎?当秦史重现,当祖星龙脉复苏,人族气运如烽火狼烟冲霄而起之时,诸天帝君岂能坐视?
贪婪者会视之为猎场,恐惧者会视之为,必毁之地!此猎,不请亦自来!至于如何聚史成海?”
他嘴角勾起一抹近乎冷酷的弧度:
“万族青史,自有其重,自有其光,亦自有其罪!当它们齐聚祖星龙兴之地,争夺,倾轧,碰撞……
其史册所载之辉煌之阴暗之因果之气运,便是汇海之源!
而我族,只需以秦史为引,以祖脉为炉,以诸天万族汇聚于此的无边气运因果为薪柴……
焚尽伪史,重定乾坤的时之海,便在其中孕育,沸腾,终将……席卷诸天!”
他的声音再次一顿:“某之愿,天上地下,唯我秦史独尊!”
吕焱的声音在辇内回荡,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时光长河的轰鸣与亿万生灵的呐喊。
他描绘的已不再仅仅是一个计划,而是一幅以诸天为棋盘,以万族为棋子,以祖星为熔炉,以青史为薪的壮烈图景!
其气魄之恢弘,立意之险绝,后果之难测,让久经风浪执掌乾坤的李斯,也感到一阵阵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他忽然觉得,自己手中的紫檀矮几,自己身处的青玉云纹辇车,乃至那巍峨的咸阳宫阙。
在这等掀翻诸天棋局的气魄面前,都显得如此……渺小与脆弱。
他没有再怒斥,也没有再质疑,只是用一种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的声音。
艰难地给出最后一个忠告:“莫要在朝堂上提及这些。路要一步一步走。”
帝座之上,嬴政缓缓抬手,指尖在御案上空,虚虚一划。
“嗡……”
空间如帛撕裂!
一卷古老苍茫承载着诸天万界重量的图卷,无声无息地垂落展开,悬浮于大殿中央!
山河社稷图!
此图非画,而是以无上伟力截取诸天万界本源气机炼就,是人族气运的具象映射,亦是监察万界的至高之眼!
此刻,图卷之上代表诸天万界的星点明灭不定,浩瀚无垠。
他袍袖猛地一挥,那悬浮的山河社稷图卷轴骤然转向,朝着李斯的青玉云纹辇车飞去。
“李斯!”始皇帝的声音如惊雷炸响:“吕巡河,朕有四字,与之共勉“山河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