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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潇握着刀轻身一跃,跳下二楼,不曾解答众人的疑惑,只问了一句:“冼云泽呢?”
江主任即刻回答:“他在外边,当前定位于前楼大门东向300米。”
事故发生之后,特设处已经第一时间定位了凶器组的六个人,凌阳弋在孤儿院做义工,林川在市区看电影,两个人接到消息后正往回赶;宁兮和米染可能进了青山上的小洞天,手机不在服务区,暂时联系不上,不过特设处已经让帝君宫主持代为通知二人速归。
路潇顾不得善后事宜,留下一句“你们等着林川”,便拔腿奔向院外。
特设处外,云见章抱起手臂望着洋楼坍塌扬起的尘埃,片刻之后,又收回视线看向痛苦跪地的冼云泽。
冼云泽一直避之不及的真相自己追寻而来,不由分说与他合二为一,亿万年的记忆瞬间回归脑海,冲击致使他的化形几近散佚,可是未过多久,身躯又一次重新凝聚成型,而且形象比之前更加精细、更有神采,似乎已不再是精心构造出的幻影,而是他浑然天成的本体。
云见章见状问道:“你的脑子长回来了吗?”
路潇就是这时候追过来的。
她看见冼云泽先是一顿,他的身上正散发着一种熟悉的力场,只是她一时片刻想不起曾在哪里感受过这股力量,虽然直觉情况异常,但路潇根本没想过事情出在冼云泽身上,只觉得又是云见章在搞鬼,于是顺手就把手里的刀扔了过去。
云见章借位躲到了冼云泽后面,大呼冤枉:“别冲我来啊!”
冼云泽抬手接住长劫,被巨大的惯性带着飞出了几米,饶是如此也足够令路潇惊讶了,往常的冼云泽根本不可能接住她实力一击,当他再次抬头看向路潇时,一向纯净的眼神里竟多了些看不透的阴沉,甚至是怨恨,分明还是同一张脸,却已经冷漠疏离的像是两个人了。
他瞟了眼手里的长劫,而后憎恶地把刀甩出去钉在地上,接着对路潇说:“这是我们之间的过节,不要针对外人。”
以往即便闹脾气,冼云泽也没用这么冷漠的语调和她说过话,回想起刚才门里发生的一切,她竟然有些畏惧确认冼云泽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强作镇定地问:“冼云泽,你没事吧?”
他无动于衷地摇摇头:“我不叫冼云泽。”
路潇所恐惧的真相就像一颗定时炸弹如约在心里炸开。
他恢复记忆了。
路潇也想起曾在哪里见过此刻他身上的气息了,那是她来到特设处的第一天,站在洋楼外时,曾被这股充满敌意的力量窥视过,冼云泽可能真的从来不在那扇门里,他是一种别的“东西”。
她竭尽所能让语气温柔:“我们先回去好不好?回去再说。”
冼云泽摇了摇头,然后一字一字,很冷静地说话:“我被你千刀万剐过两万四千次,万劫不复也不过如此,所以别再提‘我们’了,如果你真把我当朋友,这次就给我留一条活路,放我走吧!”
路潇被亲人和朋友捧着养大二十四年,从没受过气,这是她人生里头一次体验到什么叫委屈。
她深吸一口气,同样冷静地反问:“我不管你想起什么了,但你答应过我过去都不算数,可以为我重新开始,你还记得吗?”
冼云泽只摇头:“没用的。”
“好,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我和你,没关系了。”
话音落地,现场寂静,压抑的气场让尘埃都静止了。
连冼云泽都没料到自己会这么容易就把最决绝的话说出口,僵在那里,进退无措。
路潇却没生气,也没有服软,而是很坚定地告知:“这段关系不能你说开始就开始,你说结束就结束。”
冼云泽不做回答,转身走了。
云见章对束手无策的路潇敬了个礼:“放心,我跟着他,保证不会出事的。”
那两个人一前一后跑出视野,徒留路潇待在原地,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居然杀过冼云泽的冲击感,不敢立刻去追,怕强行接触会刺激得他更加口不择言。
刚才门里的那个“冼云泽”说的是真的,她的确后悔出来了。
路潇回望尘埃未定的废墟,刚好看见一道金光射落,正是感知到危险的山神现身回来收拾烂摊子了,她不知道要怎么和大家解释这一切,不,不能解释,一个字都不能说,可事到如今,他们还能由着她敷衍过去吗?想到可能要面对的逼问和失望,她走向特设处的步伐渐渐停住,一时间竟感觉无处可去了。
此时一个穿着白色大衣的女人走了过来,特设处周围的道路设有各种软硬性隔离,普通人自是进入不到这个范围的,能悄无生息地站在这儿就一定不会是普通人。
女人径自走向长劫,单手握住刀柄,轻轻一抬,便抽刀离鞘,刀刃出鞘方才一寸,她又瞬间归刀还鞘,只此一个动作,就足够证明身份了。
她抬起头,露出一张路潇曾在海上地宫中见过的脸:“我们回家吧!”
云见章追上冼云泽,好言好语把他拉进了自己的车。
冼云泽坐进汽车后,就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的街道,云见章对路潇说的都是真的,但那还远远不是故事的尾声,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和路潇才是这故事唯二幸存的亲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