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不必害怕,尽管去生长吧,去成长为你自己。”
路潇拨开花枝坐了起来,但身边的兰花已然变成了荒草,赑犱和冼仙君都不见了,周围没有留下任何神秘宫殿痕迹,只剩下北辰明君巨大的残翼伫立于面前,证明她又回到了真实的世界里。
草木寂静,风从公路的方向带来了汽油和烟尘的气味,混浊且真实,让人模糊联想起许多困倦的旅途、不舒服的座椅、依依不舍的离别,还有迫不及待奔赴,种种往事和习惯受到嗅觉感召,从幻化的躯壳中复苏,自然而然地为路潇规拟出了更细致的人类特征,比如心跳和呼吸,比如磅礴跳动的血脉。
她循着直觉扭过头,看见冼云泽坐在十步外的一截断树上,正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她。
四目相对,路潇呼吸一滞。
她清楚记得自己做过什么,那不是几句斥责就能抵消的错误,他有足够的理由给她难堪,哪怕当场还她一刀也在情理之中,可如果付出这样的代价就可换得继续纠缠不清,都算一种乐观的预期了,怕只怕他已将耐心消磨殆尽,连沟通都嫌多余,既然不在乎,就没有必要再生气了。
冼云泽也的确没有生气,他太平静了,平静到路潇根本判断不出他的态度。
可此时的她只是一只风暴中的飞鸟,既然看见了孤岛,无论获救或沉没,都只能不管不顾地降落,于是她起身走向冼云泽,短短几步路程却难过跋山涉水,几乎耗尽了体力,她在冼云泽身前跪坐下来,手指抓着他的衣服,头颅枕着他的膝盖,状若祷告。
路潇想起自己决定封印冼云泽的时候,他曾用尽办法抗拒,求饶过也挣扎过,但她当时没有顾及他的感受,如今时过境迁,换做冼云泽来决定两个人的命运了,她也想要开口求饶,却根本说不出那些卑微的词句,任凭千言万语在肺腑中喧嚣,依旧哑口无言。
忽然,一只熟悉的手覆盖住了她的头顶,指尖轻巧犹如蝴蝶栖落,温柔地抚顺了她的发丝,抚平了她躁动的情绪,消解了不安,慰藉了惭疚,那样云淡风轻地赦免了她所有的恐惧。
风暴停止了。
一行眼泪沿着路潇的脸颊流下来,沾湿了冼云泽的裤子。
“你今天做了很过分的事,我还没有原谅你。”冼云泽低头看着伏在自己腿上的路潇,一边抚摸她的头发,一边柔声说,“可是我脑子不太好,记不住那么多事,我只记得你对我说过三个字。”
路潇哽咽着答:“对不起。”
“不是这一句。”
“我爱你。”
头顶的那只手停了下来,沿着脸颊滑向她的眼睛,轻轻拭去一行来不及滴落的泪。
“我可以跟你走,不过你要准备好,我会翻很久很久的旧账。”
“嗯。”
“许是一两年,许是一两百年,你都只能听着。”
“嗯。”
“但不会是永远,因为我们会永远在一起,而过去的事都会过去。”
“嗯。”
“你不要再化形出眼泪了,我擦不过来。”
“嗯。”
……
……
“我也爱你。”
【终章】
一辆出租车停在特设处外,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眼后排的中年乘客,她的穿着和外貌都并无奇特之处,手里拿着一只塑料文件夹,挺平平无奇的一个人。
“奇了怪了,这条道今天怎么没封锁呢?我还是第一回送人到这儿,您在这里上班吗?”
“是吧,我新来的。”
“能问问您是做什么工作的吗?”
“我啊,我以前是蓝城地铁的站务员,后来生病就辞职了,现在病好了,来这里面试文员的工作。”
“那可真不容易,祝您面试顺利!”
司机一面启动车辆离开,一面心想外边的人乱传瞎话,这地方哪有什么神秘机构,看看人家职员不都是普普通通的正常人嘛!
中年女人验明身份后进入了特设处大门,顺利来到前楼三层的主任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