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就是外嫁女,若非当初听闻狼袭之事,不放心一家子,且担心新帝牵连他们母子四人,她也不必从佟城一路赶来这淮招县。
来都来了,好不容易和家人团聚,她实在舍不得和母亲分开。
许玉娘有些无奈,“你都出来这么久了,便是不回国公府,佟城你也是要回的罢?”
她都带着孩子们离开佟城大半年了,就女婿一人孤零零的,只能待在军营里,不可怜么?
“女婿日日对着个空荡荡的府邸,听说都不愿意回城了,你也好歹心疼他一些。”许玉娘说道。
她看向三个外孙,“孩子们也有大半年不见父亲了。”
苏老夫人也附和,劝她跟着回去。
苏琯绵才没再坚持。
只临走前,都快上马车了,又轮到苏二婶有些犹豫。她回头看婆母,“要不,我也留下来陪着娘?”
苏老夫人打了她一下,“说什么傻话?老二好不容易平安回来,你便是不愿意待在京中等他归来,也可以去漠北寻他。留在这里陪我算个什么事?”
老二失踪了多久,老二媳妇儿便为生死未卜的丈夫忧心了多久。便是她后来不再露出端倪,但亲人间相处这么多年,谁能看不出来呢?
只不过不敢提起,怕惹得苏二婶再添几分担心难过罢了!
苏老夫人那一巴掌力道不轻不重,但苏二婶不敢再说什么,便只好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
女眷和孩子们都上了马车,苏声和三兄弟正欲上马,便见宣文晟对着他们作了一揖,“多谢各位!”
苏家人皆被骇了一跳,站他旁边的苏琯文忙将人扶起来,“亲家三兄怎的这样多礼?”
宣文晟直起身时,眼圈都有些发红,只略略颔首,并没再说什么。
他知道,虽然圣旨已经下了,但是苏家人其实也并非一定要遵旨。一家子要这时候入京,只不过是为了他的大计。
尤其苏声和三兄弟,这一路还得依靠他们为自己的事费心。
若非这样,他们一家子也不必分离。
这份恩情,他记在心里了。
马车辘辘行驶,站在宅子大门前的苏老夫人、许玉娘和暗卫、侍卫们的身影逐渐变小,直至消失在视野中。
宽阔的官道两旁,不知站了多久的百姓们见到苏家人出现在眼前,怯怯地跪了下去。
“起来罢!”苏声下了马,连带着骑在马上的苏琯煜兄弟三个也一齐翻身下了马。
苏琯煜亲手扶起为首的一名老人,笑得温和,“老人家和他们说说,都起来罢!”
老人家老泪纵横,“这半年来,是我们对不住各位大人。”
不过是跪一跪,亦难消他们心头的不安和愧疚。
保家卫国的将军和他们一家,竟在他们淮招县落得个无米可买、无菜可购的境地,甚至险些被他们“强抢”米粮——只不过他们没有成功便是了。
这事若是传扬出去,他们一县的百姓,都要活在旁人的唾沫星子下。
再想想,他们都这样过分,要断人生路了,苏家人也还是没有对他们怎样,只言语威胁告官而已。
羞愧,他们实在没脸见人。
苏琯煜依旧笑着,替老人家拭了泪,笑容十分有感染力,“老人家想多了。我们当初确实有罪名在身,你们也不过是受人唆使,情有可原。不必放在心上。”
可不是罪名在身么?抗旨不遵呐!
直到一家子远去,马匹嗒嗒声再也听不见,一群人朝着老人围了过来。
“族长,当初陛下圣旨中,好似没有说苏家人通敌叛国罢?”一名书生打扮的人率先开口道。
老人回忆了一番,“确实没有。”
不仅如此,“便是苏家人没有南下去广虚府,也得了陛下口谕,体恤他们失去亲人的悲痛,说是待他们平复心绪之后再继续流刑。”
这大半年来,除了大雪封山实在进不去的那两日,其余时间,这家人的侍卫们何尝停止过进山寻人?
便是他们一家男丁,也都分批和侍卫们进过山。
想通这些,老人沉着脸,眼中是饱经世事后的沉淀,“是我们被有心人利用了。”
他吩咐起来,“六子,你去找找借住村头的那家人,还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