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确实要洗。”他侧身让开路,将门拉的更开了,“按你的说法,能放松身心——”
“那就一起洗。”属于羽川和的清亮嗓音压低,因为沾了水汽和情绪不稳而带上了一丝柔和哑意,清晰无比地开口,“还可以节省时间,不是么?”
反正她毫无绮念。换回去后呢?或许就真的没这种机会了。等灵魂互换结束后再试探?这笨蛋认为好朋友就该亲近的坦荡能把所有暧昧都冻成冰块。
不如趁现在,让她习惯一下。习惯这具身体,习惯比单纯的拥抱、倚靠更为亲近的温度。琴酒的补充更为清晰:“都是「自己」的身体。”
羽川和眨了眨眼睛——琴酒心里叹息,发现她真的能把自己的模样用出纯澈无辜——一口应下:“好啊。我再去拿一套换洗衣服!”
琴酒沉默地看着她转身的背影,抬手抹去滑落锁骨的水珠。
……或许还有另一个可能。他意识到:最后依然是自己对羽川和没办法,就像少年时期那样。
第88章File。88拥抱
◎坦坦荡荡,毫无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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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砂玻璃上映出两道身影,浴室被水汽烘成暖白色,空气里浮动着羽川和最常用的薄荷沐浴香气,呼吸间是温暖与凉意交织的潮湿。
莲蓬头的水流哗啦啦作响,在地砖上溅起一片细碎的白雾。
羽川和顶着琴酒的冷硬壳子,以略显窘迫的姿势坐在浴室角落的小板凳上,混着绿的银发湿漉漉黏在后颈,凉意顺着覆盖脊背的发丝滑下,而她认真地往手心里挤上洗发露。
“别动,小心泡沫进眼睛。”羽川和语气轻快,完全不觉得由琴酒的嗓音说出这种哄孩子的话来说多么怪异。
细腻的白色泡沫在骨节分明的男性双手中展开,抹到身前同样坐在小板凳上的躯壳那头湿透绿发上,力道细致又耐心,带着躯壳里的灵魂谨慎控制的意图,与原先曾持刀握枪、掀起腥风血雨的用途截然相反。
任由身体原主人以“我自己更能把控好力道”这种冠冕堂皇、实际上只是觉得“用好朋友的视角帮自己洗头发真有意思”的理由动手,指腹摩擦头皮的动作带着一种对待精密仪器的专注——或者说笨拙。琴酒几乎想从喉间挤出一声嗤笑。
他垂下眼,属于羽川和、本该清澈透亮的赤眸不带任何欲念,如同淬了冰的刀子,无声剖开水雾弥漫的朦胧。
视线从锁骨、肩颈一路滑到右腕懒散搭着膝盖与下方浸在水雾中的小腿与脚踝,温暖水汽将这具年轻的女性躯体的病态苍白熏出红意,皮肤光洁,泛着健康的柔润光泽,仿佛从未受过任何摧折。
没有伤疤。
心底的垂坠感比水汽更重。曾匆忙瞥过、无法探究也无法表达关心、烙印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再度浮现——透过宽大病号服,在手腕、颈部和脚踝能窥见的细密针孔、手术缝合留下的淡粉色印记、尚未完全愈合的新伤叠着旧痕……博士对“优秀实验体”的认可铁证。
而现在视线所及之处,什么都没有,这具骨架纤细的躯体带着春日嫩芽般的柔韧与生机勃勃,却干净得令人心头发冷。时间连同羽川和那异于常人的恐怖自愈速度,吞噬了所有不堪的痕迹。
就像她对自身创伤近乎残忍的漠视。会呼痛,会流泪,会抱怨这样一点都不方便,但实际上是可以用“忘了”“活着就好”“疼痛也算活着的证明”的理由轻松带过的天赋——这很好。
琴酒强迫自己再次坚定这个念头。记不起来才是幸运,试图挖掘(即使是出于羽川和观念下的友人担忧)本身就是对坦荡无忧灵魂的背叛。
痛苦从未在羽川和清醒的认知中扎根,这很好。
泡沫与水流进下水口,瓷白墙砖上的水珠在光线中缓慢滑下。
“接下来闭眼,低头哦。”全程都在专心洗头发、为了不扯痛琴酒而紧绷心神的羽川和呼出一口气,拿过莲蓬头对准绿发的动作带着孩子气的认真,几缕银发贴在额角,眉眼弯起的弧度与成年男性的压迫感格格不入。
侧首回望这一幕的琴酒在低头时眼睫微颤,邀请共浴时几近愤怒的、隐晦的绮念、试探和恶劣捕获欲在此刻彻底归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灼伤般难以言喻的焦渴。
他想拥抱真实的羽川和。想亲自确认她的温度,想用自己的眼睛看见她此刻的笑容。
这该死的、荒诞的灵魂互换。拥抱隔着毛玻璃,触碰都像是假象,唯一的作用只是他无需揣测羽川和是否在强颜欢笑、不必判断她明亮的眼神下是否藏着伤痛,双方都无需伪装,“坦诚相待”这个词在此刻讽刺地失去任何旖旎色彩,只剩下纯粹的灵魂贴近。
“阿阵?冲干净了,还要再帮忙擦背吗?”一无所知的羽川和用毛巾包住绿发,再次提出诚恳的询问,她的目光滑过自己的身体:肩膀瘦削,关节在暖意中泛着粉,被水雾模糊的脊背与腰肢带着不堪一击的单薄感。
她心里有种诧异与古怪交织的微妙感,在这种情况下,以琴酒这具成年男性身体居高临下的视角和触感,这简直是直观的、实打实的“弱不禁风”。
毫无忸怩、一个强烈的实用主义念头从羽川和脑海里冒了出来:虽然原本就知道,但这种容易降低他人警惕的“脆弱性”……嗯,先不说以后有需要时可以装得更可怜一点,日常状态下必须小心,痛起来是真的很过分,还不能让其他人(特别是阿阵)太担心。
“……不用。”属于她的声线在水汽氤氲中显得模糊沙哑,但带着不容商榷的笃定。琴酒猛地站起身,扯下宽大浴巾裹紧身体,速度快得像是在枪林弹雨中包扎伤口。
后者迷惑地微微歪头,看上去想问一句“反应有点怪,是刚才被扯到头发了吗,真的不用我帮你擦背么”。
为避免这件事真的发生,琴酒抬手,屈起指关节对着羽川和(他的身体)弹了一记:“收拾好你自己。……顺便把这染发剂洗掉。”他补充。
没等羽川和反应,他已经绕过去拉开浴室门,裹挟着翻涌的水汽与薄荷冷香消失在门外的走廊。
“……?”羽川和怔忪地抬手摸摸额头(额骨真硬,没怎么疼),虽然不是很懂阿阵想了什么(或许是羞耻?说出口感觉就不只是弹额头了),但这记亲昵的“脑瓜崩”带来的熟悉感还是让她瞳孔亮起,对着门外喊了一声,“我很快的!”
冲洗与擦拭身体的全部过程在羽川和心中都是大写的“坦坦荡荡的必要触碰”,最多只是感叹在这具身体里行动时活动范围变大,清洁效率都变高了。
以及——不愧是TopKiller的硬件,分外有力量感,肯定受过很严格的训练——她心里毫无杂念,评价起来完全是出于“使用者”现状与对朋友的关切,甚至还对着映出模糊影子的墙面比了个格斗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