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城的脸上似乎凝结着一层永远不会融化的坚冰,这使他看起来更加符合世人心目中对“城主”的想象,雍容而高华。
男人的身形还是那样高大,就像一只短暂休憩的猛兽。
你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也会有失意的时候,也会在寂静无人的角落感到落寞和寂寥。
好在,这时候,总还有一个人将他当做朋友。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近似尸腐的气息,仿佛也在昭示着某些早已降临于此的不祥。
静谧的月光似乎有一瞬的扭曲,风撞在窗纸上,发出细微的鼓噪声响。
当窗纸映出来人的身形时,叶孤城的手已经紧紧握上了坚硬、冰冷的剑柄。
他的动作还是那样快、那样灵敏。倘若不是那些顺着门缝逸散而出的、令人无法忽视的恶臭,几乎不会有人肯去相信屋中之人身负重伤。
访客的嗓音含着些许笑意。
“不必拔剑。”他说。
叶孤城已经认出了来人的身份。他直起身子,拢好衣襟,肩脊笔直,缓缓推开了吱呀作响的老旧木门。
*
月色空明,高悬的月轮犹如一面银镜。
袈裟扫过窄路旁的杂草,麻草编织的芒鞋踩在地面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胜通宛如一只夜行的猫科动物,踏下最后一级石阶,将那处破败的寺庙甩在身后,缓缓走进了一条幽深无光的胡同。
他如愿把陆小凤引去了叶孤城身边。将受人吹捧的上位者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快感令胜通此刻的心绪颇为舒畅。
影子被拖得很长,映在墙面之上,宛如一个尾随在行人身后的狰狞怪物。
“哒”、“哒哒”。
他扣动了门环。
门板悄无声息地滑开了一条缝隙,一只人眼仔仔细细地左右轱辘转了一圈,最后紧紧盯住了胜通。
“老爷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
“阿弥陀佛,”胜通闻言,便只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既如此,贫僧便改日再来。”
漆黑的幽影一如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老人佝偻着身形重新将门扉合拢,耐心地把门板插好,背后却传来了一道脚步声。
他缓慢地扭动着脑袋,回过头,像一只生锈的偶人一般朝面前的人深深弯下了腰,“老爷,事情已经办妥了。”
据说已经歇下的老爷隐没在黑暗之中,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一眼,只从鼻腔中哼出了一个音节,便抬步朝着厢房的方向走去。
就在转身的刹那,月光骤然映亮了他的面容。
谁也未曾注意到,头顶的屋脊之上正有一双眼睛静静注视着下方所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