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瓷闻言微微蹙眉,仔细地看着。
泛光的大理石台面,棋盘上的黑子白子错错落落。期间有进有退,看着是势均力敌的局势,白子稍逊一些输了。
大燕国兴双陆棋,不兴围棋,傅景的棋是她教的,什么水平顾青瓷再清楚不过。
而燕国皇帝,则是难得一遇的下棋高手。
她与之对弈,胜负亦无确定的把握。
顾青瓷问了几句闲话后,望见满脸高兴的傅景。
能轻易猜出,眼前这小郡主刚才是苦思冥想,用尽全力,最后半局才以恰到好处的微妙优势获胜——这种胜法是最能让人兴奋的。
让棋让得如此高明。
才把这个也聪明也傻的妹妹哄得那么高兴。
顾青瓷看破并不说,她略低头,视线落在茵茵草地里迟疑。既然燕帝只是下棋,那该说的话,还是得她来说。
在她开口前,几个侍从撞撞跌跌地跑到跟前踉跄下,跪地急急禀告道:“郡主……太皇太后驾崩!”
傅景霍然起身,双目瞬也不瞬地盯住他们,似没听清般:“……你说什么?”
顾青瓷也表情一怔。
—
宫中贵人皆除华服,披麻戴孝,跪在堂前临奠。
青烟缭绕里,傅景木然地跪着流泪。
周围光线昏昏暗暗,她只能看清眼前一口偌大的楠木棺材,里面躺着护她半生的长辈。
入土为安后,举国大丧,原定的选秀日子再次推迟到不知何时。改元号,今上穿着丧服沉痛地宣布北伐事宜。
他准备御驾亲征。
举国哗然,文臣武将纷纷劝阻,一封封奏折上书甚至将京城纸价都哄抬上去。
然而圣意不改。
太皇太后面上不问事实,潜心修佛,实则朝野之中耳目众多,或明或暗地把控着朝政。她驾崩后,朝堂旧臣或告老还乡或迁走,渐渐留下的都是唯圣命是从的新鲜面孔。
北伐事宜那么定了。
其中,还有擢顾青瓷为将军司马随驾出征的旨意。皇帝要亲征的事太过惊骇,其余的倒根本无人在意了。
只有傅景在意。
她待在宫里,惴惴不安地等着顾青瓷来跟自己解释。想哭闹、要撒泼、耍小性子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夜深人静,许久没有人来。
最后,傅景沉不住气,差人去找她。却被告知顾青瓷此时在皇后的宫中。
她瞬间站起身。
带着人怒气冲冲地往椒房殿,迎面却撞上皇后,跟旁边与之相谈甚欢的顾青瓷。气氛十分融洽的模样。
傅景想象里的可怕场景并未出现,她心下稍安,一路的担惊受怕转为愤怒,直冲着皇后质问道:“今晚你召她来见,问过我了吗?!”
几年前,断簪一事后,傅景曾经手执马鞭逼停凤驾,迫使皇后向她保证,关于顾青瓷的任何事情都得询问她的意见。
不得与之冲突,不得随意召见。
皇后因此避让她们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