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声音在巷子里面响着,那些邻居都已经习惯了,温听檐也习惯了,顶着那些丢来的东西往前走。
在下一秒,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温听檐的手被紧紧牵住。
温听檐回头看过去,看见还冒着细汗的应止,眼底好像还有水色。
他下意识将被应止牵着的手抽出来,让人不要跟着他。
在他的印象里,应止还是那个狼狈不堪的小孩。跟在他后面和他一起面对那些掷来的东西,和谩骂,实在不太合适。
最好就装作什么关系都没有。
应止的手里一空,却没有像温听檐想的那样乖乖站在原地,而是用两步跑到他的前面。或许是害怕温听檐再一次甩开他,这一次他抱紧了温听檐的手。
这个动作很奇怪,笨拙又滑稽。那些本来就看温听檐不顺眼的人一时之间笑得更大声了。
应止抱着他的手放在了胸口,那里的心跳依旧平缓,一下又一下,有力地在温听檐的掌心处震动。
是和外界截然相反的平静。
他张嘴,发出的几个音却有点奇怪,半天都没能说出来,最后只能看着温听檐无声地开口:我不害怕。
这些和在漆黑的屋子里被踩在脚下,手心被捅穿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我不害怕,所以不用推开我。
温听檐的指尖蜷缩了一下。
那些声音还在耳边响起,应止站在他的身前,挡住了所有袭来的疼痛,甚至连闷哼声都没有。
他那刻才发现,原来应止站起来,已经能和他一样高了
应止在他的面前是乖巧的,他从来不会温听檐的冷脸难过,永远都追在他后面。有时候还会乖乖叫哥哥。
连那些街坊都觉得,虽然应止不爱开口,但却是一个单纯可爱的小孩。
温听檐并不否认应止在他面前的依赖和百依百顺,但却不太认可那些人对应止的评价。
非要说一个理由的话。大概就是一种冥冥之中的预感,就和当时他感觉公叔钰要审判的是他自己一样。
所以春日的那个夜里,他看见应止将一个人按在地上,面无表情散着发,用一把银刃往人心口处捅的时候。
居然有一种果不其然的感觉。
有这那一片月光,夜里其实不算黑,应止的视线都在那个人身上,没能看见温听檐。但吐着血的人却看见了。
他的视线停在温听檐的身上,身体无助地颤动,血一股股地从嘴里吐出来。应止没有直接杀死他,而是先捅穿了他的肺。导致每一句都是极刑。
“救…救救、我。”
应止听见他的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本应捅下去的刀刃停住了,手细细看来还有点僵硬。
他不知道温听檐为什么会从院子里面找出来,但事情摆在眼前,他似乎已经没有再伪装的余地了。
应止不敢看温听檐的眼睛,他怕从里面看见厌恶,想要解释,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解释什么呢?说这个人我曾经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面见过一次。说他曾经把我当做牲畜一样踩在地里,剑尖划过身上每一处。
说他其实还是有点恨的,毕竟他当时那么疼。凭什么这些人就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还好好活着。
匕首上面的血还一点点滴下来。
“害怕我吗?”其实应止想要问的更加坦荡一点,但最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还是在颤抖。
他那时候心跳的太快,自己都没听见说的话的尾音有多狼狈。
一群心怀鬼胎的人只会养出另外一个怪物。在心中难平的时候,应止的第一反应,还是用刀尖去了结。
发现他其实不是一个良善的人,温听檐会后悔把他从离城的大火里面捡回来吗?
温听檐什么都没说,提起步子,在那人地上那人血红的眼珠里,走了过去。
他走过去的时候,玉权衡悬在半空中,它好似看出了他的意图,想要挡在他身前阻拦他,却被温听檐给无视了。
纯白的衣角被地上的血染红角落,血迹渗透了布料,像是一朵朵血花攀上去。温听檐的脚步最后停在了应止的身后。
应止不敢动作,像是等着宣判死刑的囚徒,僵硬又沉默。
在那人求救的目光中,温听檐俯下身,伸手覆上应止的手。苍白的指尖附着在上面稍稍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