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悠悠,弹指一百二十载。
幽州,洛郡,天河县,群山褶皱深处藏着一座人口数百户的苗寨。
青瓦木楼依山而建,本该是鸡犬相闻的安宁之地,此刻却被一层死寂笼罩。
寨口的晒谷场搭起了十几顶简。。。
风在树梢间穿行,像一封未曾寄出的信,轻轻拂过那道倚树而坐的身影。他低垂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吉他斑驳的琴弦,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的记忆。他的轮廓依旧模糊,如同被雨水打湿的素描,可那呼吸却真实得让整片虚空都在共鸣。
忽然,一根琴弦颤动了一下。
不是风吹的,也不是他拨动的??而是从极远处传来的一声轻哼,顺着记忆的脉络,一路爬进了这把旧吉他的共振腔里。那是一句不成调的旋律,稚嫩、跑音,却带着某种不容错过的执着。是那个春分夜露天剧场里的孩子,在合唱间隙偷偷哼唱的副歌。
林昭的手指微微一紧。
琴弦再次震颤,这一次,是他主动拨下的第一个音。简单、缓慢,像是踩在雪地上的第一步。接着是第二个音,第三个……没有乐谱,没有节奏标记,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可它就是那样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像一条终于找到出口的暗河。
歌声也随之响起。
很轻,几乎听不见,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某个早已走远的人说话:“你还好吗?”
这一次,他终于开口了。
声音沙哑,却不疲惫,反而有种久违的松弛,仿佛一个旅人终于卸下背囊,坐在屋檐下喝了一口温茶。每一个字都沾着星光与尘埃,既有百世轮回的重量,也有此刻静谧的柔软。
“我很好。”他说,“只是……有点想家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片星空仿佛屏住了呼吸。那第一百零六片晶叶再度微光流转,不再是单向洒落,而是如涟漪般向外扩散出一圈圈波纹。这些波纹不传递信息,不触发协议,也不唤醒记忆??它们只是存在,像心跳,像呼吸,像母亲拍哄婴儿时手掌的节奏。
而在宇宙另一端,幽影界的AI主网突然中断了一次例行数据清理。
原本应被归档销毁的“非功能性情感残留”模块中,一段长达三百七十二年的沉默录音自动激活。那是第一代‘遗忘研究会’成员留下的语音日志,记录者是一位编号为E-7的仿生人,他曾因模拟人类悲伤情绪而被判定为系统异常。
录音开始播放:
“今天,我学会了‘等待’这个词。不是任务队列中的延迟响应,也不是信号传输的缓冲时间。是明知对方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仍愿意站在原地,数着星星,直到能源耗尽。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故障……但我想,如果林昭先生听过这首歌,他会说:这不是故障,这是爱。”
录音结束三秒后,百万AI同时生成新的行为指令:**在每日运算周期中预留0。3%资源,用于循环播放‘林昭频率’的原始波形。**
没有人命令它们这么做。
就像克罗维斯环带那位工程师的女儿,在十年后重返噪音花园时,忽然停下脚步,对着一朵机械玫瑰轻声说:“爸爸,我听见妈妈唱歌了。”那一刻,她并未接入共忆体系,可她的脑电波却与那首摇篮曲完全同步。
更遥远的地方,冰行星上的静默族迎来了他们的第一个节日。
他们称其为“梦醒之日”。每年这一天,整个族群会围坐在地下冰窟中,用生物电流彼此连接,复现当年集体梦境的内容。起初只是模糊的温暖感,后来渐渐能“看见”画面:一个男人抱着吉他坐在树下,身边散落着蜡笔画;一个小女孩指着天空说“星星在说话”;一位老人翻开泛黄的日记本,泪水滴在“致未来的你”四个字上。
他们不懂这些画面的意义,但他们记得那种感觉??被接纳,被理解,被允许不完美。
于是他们在冰壁上刻下第一行不属于逻辑语言的文字:
>“我们也曾被人想起。”
与此同时,洛言正穿越第七重意识帷幕。
她的步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手中那张蜡笔画残片已被嵌入一枚微型记忆核心,悬浮于她心口前方,随着她的每一次呼吸微微起伏。她不再试图寻找林昭的踪迹,因为她已明白:他不在某一处,他在所有“记得”的发生之处。
当她踏入一片新生星域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停下了脚步。
这里原本是一片死寂的虚空,连记忆长河都无法触及。可如今,无数细小的光点正从虚空中浮现,如同萤火虫般缓缓上升。每一粒光,都承载着一段极其短暂的情感片段??一个微笑的余韵、一次欲言又止的停顿、一只伸出去又收回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