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泊瞧在眼里,疼在心里,那些伤患被病痛折磨,而宋茶栽又何尝不是,短短几日她已瘦了许多,本来丰盈的身体,现下都快成竹竿了。
“大姑,歇会儿吧。”宋泊道。
“你从那儿回来,他们可有好些?”宋茶栽问。
大家都不愿意提起关着病患的地儿,只能用那儿来替代。自此怪病后,同意留下来照顾病患的人少之又少,而宋泊在此刻挑起了担子,将自身生死置之度外,为那些伤患送饭送药。
听宋茶栽这么问,宋泊摇了摇头,“还是跟往常一样,而且今日又去了一人。”
宋茶栽的眉头越发紧了,“这我哪儿有空歇息。”
得病的人未好,又有与他们接触过的人新得了病进去,那个关着的人没少反增,让宋茶栽闹心得很。
宋泊递出一块干粮,说:“就算是铁人,也得吃了饭才能继续干活。”
手一伸长,露出宋泊的一小节胳膊,宋茶栽顾不上干粮,直接抓着宋泊的手,将他的袖子撸开来。
手臂上的皮肤已有点点红斑,在白皙的皮肤上尤为刺眼。
这几日一直忙着,宋泊都无心在意自己,现下宋茶栽将他的衣袖拉开以后,他才知自己也被传染了。
宋泊立刻拂开宋茶栽的手,而后将衣袖放下,退到宋茶栽房门口,“大姑记得吃饭,别垮了自己,我去那儿等你救我。”
“你”宋茶栽喉中发涩,水灾以后都是宋泊忙前忙后,哪儿有苦他第一个吃,可老天却不愿放过这般好人,竟也让他染上了病。
“干嘛跨着脸,别人都是发热以后才起疹子的,我先起了疹子,没准能比他们多熬上几日呢。”宋泊笑道。
“少胡说。”宋茶栽瞪了他一眼,“你就在那里好好躺着休息,等大姑救你。”
“得令。”宋泊不愿给宋茶栽太大的压力,便用着玩笑话将自己染病的事儿带了过去。
宋泊日日去那儿,对那儿再熟悉不过,真在里头有了个属于自己的位置,他还觉着有些唏嘘。
那儿是个临时征用的空房子,里头没有任何家具,因着现在七月入了夏,气温不算太低,每个病患便都分着一床席子和薄被,就这般简单地躺在地上。
为救他人染病而死,宋泊并不后悔,只是不能陪江金熙往下走,不知他会不会怪他呢。
七月二十九日,水灾发生的第二十七天,宋泊染病的第二天,发热的症状找上了他。
发热、咳嗽、呼吸困难只是外部看来的症状,内里只有伤患能体验到的还有肌肉酸痛全身无力。
尽管身体极为痛苦,宋泊还是使了劲,强撑着身体拿了饭食和汤药进来。
连他也进来以后,愿意来这儿的人又少了,他们只会将饭食和汤药放在门口,而至于怎么送进去,就得靠里头的人自己出来拿。
短短几十步路,让宋泊气喘吁吁,上不来气,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背靠着柱子大口且缓慢地呼吸着,总算缓和过来一些。
接着宋泊端起饭吃了下去,而后又把汤药也喝了,他得撑住,给宋茶栽研制出药方的时间。
躺在竹席之上,宋泊愣神地看着天花板,发热让他的脑子有些混沌,这房子内又昏暗无比,一时间宋泊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少,只想着自己要清醒些,断不能轻易睡去。
醒了睡、睡了醒,恍惚之间宋泊也不知道自己是醒着多还是睡着多,每日他只能靠饭食来的时间来判断日子。
前头几日他还能判断着,后面便浑浑噩噩起来,分不清白日黑夜。
生病的感觉总是苦人,得了病的病患也有因着受不了苦而选择自己自尽的。
短短一个月,宋泊觉着自己看尽了人间百态。
眼皮渐沉,宋泊再也坚持不住,小睡一会儿,睡醒才能与病魔继续斗争。
“宋泊、宋泊!”
不知睡了多久,有人一直拍着他的肩膀。
宋泊睁开眼,眼前一片朦胧看不太清,等着适应一段时间以后,他才看清自己被人搂在怀中,而搂着他的人正是江金熙。
江金熙面上带着个口罩,这口罩质地比他们的好多了,一看便是上等货。
一时间宋泊也顾不上什么,他想离江金熙远些,却因着身体无力怎么也动不了,无法,他只能用说话的方式提醒江金熙,“离我远些,这怪病会传染的。”
“不必担心,这病靠唾沫传播,我这脸上的口罩已经加工过,我不会被传染的。”江金熙说。
就算如此,宋泊还是不安心,他记着江金熙说的传播途径,便吃力地挪了脑袋,又抬着手捂住了口,道:“你还是离我远些,这病不好受又暂无药方,我不想你得。”
“谁说没有药方了。”江金熙道:“我在京中的师傅研制出了汤药,我已经喂你喝下了,你可有感觉好些?”
这怪病有药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