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
“今天是最后一场采访了,对吗?”初见鸦撩开垂落的白发,声音不大,清晰穿透所有杂音,“那么,我有一件事要宣布。”
快门声变得更加密集。
照片可以后放,比起那个,当然是他的话更重要。记者们纷纷准备好了新的稿件标题。
温与付心底陡然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额头暴起井号,回头想拦住他:“有事以后再说,我来出面……”
“我只需要一分钟。”初见鸦径直向前,吐出四个字,“解散声明。”
林琳琅目瞪口呆,谢知柬原地石化。
郁宿抿下嘴角,过分浓密的黑发遮挡眉眼,投出沉沉的阴影。看不清表情。
“一直以来,感谢大家对「L&Guest」的支持。”
初见鸦弯腰,深深鞠躬。雪白的长发滑落,耳边那枚单边的红宝石长流苏耳坠,也同时落在肩头。
他又抬起头,目光如平静海面的锚点。
“乐队,将会在赛事总决赛以后解散,无限期停止活动。”
世界骤然陷入寂静。死寂顺着红毯病毒般蔓延开来。
下一秒,场面瞬间炸开,混乱成一锅沸粥。闪光灯噼里啪啦地倾泻而下,密集,瞩目,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真的吗?!队内是如何商议出这个决定的?”
“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间公布解散消息?”
“请问解散是因为主创不合吗?是否是您和乐队的调性不一致?”
无数镜头同时对焦,又失焦。
初见鸦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我们要拿冠军了。所以没意思了。”
“你们胡说什么——?!”林琳琅大喊出声,中气十足劈开嘈杂。他明明自己也处在巨大的震惊里,却已经伸手夺过一个提问者的话筒,“初选到现在,谁身体不适坚持上台?谁发着烧改完所有编曲?现在说我们队内主创不合?”
谢知柬沉默片刻,将背上的贝斯箱重重顿在地上:“等一下,我不同意解散。”
闪光灯更加绵密,人堆里响起窃窃私语。
“Thanks!”温与付低喝。
“我说了等一下。”谢知柬声音比他还坚决,指尖死死扣住背带,骨节泛出惨白的颜色,“我不同意!别想解散乐队!”
记者们的骚动再次炸开,而初见鸦只是弯起眼睛,像在看一出与己无关的闹剧。
“各位。”初见鸦抬起手,指尖压在最靠近他的话筒,轻轻一叩,蜂鸣响起,“请不要作过多揣测,今晚九点官网同步公告。”
温与付:“……”
他的眼镜镜片裂开一道缝隙,深吸一口气:“……是的。具体,请等待官方公告。”
谢知柬咬牙,林琳琅抬手把话筒抛回给记者。
初见鸦偏过头,看向郁宿。
——从始至终,没有一句发言的郁宿。
唯有他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在明灭不定的闪光灯群里微微低头,神色全然无法辨别。
寒风卷过红毯边沿,记者追问的炮火终于狂轰乱炸到了郁宿身上:“解散后各位有何规划?”“Sleep选手是否会继续古典乐的创作?”“Sleep选手,您说过您和Crow选手……”
“他要去伯克利完成作曲系学位。”初见鸦截断问句,“以上。”
“当然,还有一件事。”
郁宿的指尖深深嵌入掌心,那是有金色印痕的手,被血浸透。鲜红的、温热的、从指缝涌出的血。
他被一怀巨大的熟悉的恐惧和即视感所击中,瞳孔骤然收缩。
不要说出口,Crow。
不要像我曾经无数次,在梦魇里想象过的那样……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重重落下的闷响,预料中的剧痛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