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鸦在远处。他在专心致志地看棚内布景,没有回头喊他,但自己应该寸步不离地跟在他的身边。
郁宿垂下眼帘,不着痕迹地关闭屏幕,熄灭的屏保是刚刚被封禁的新鲜出炉的追拍。
他的眼底晕染深不见底的黑,走上前去,遥遥从背面看,高挑宽阔的身形把初见鸦挡得严实密不透风。
……
咔嚓。
“太美了,对对对就是这个动作来再笑一下!”
“这次怼脸拍,看着我!再看一眼!对,就是这种注视垃圾的眼神!”
摄影棚搭建漫天夜色的布景,符合流光乐队的队名,黑凝的夜空划过一道半圈摩天轮般的散色流光,五彩斑斓,如梦初醒。
如果只是为每支乐队拍摄单调的站桩蓝底证件照,那么摇滚将泯然众人失去意义。
白发少年侧抱电子琴,站在队伍C位,冷白的光给他的红眸映上一层冰冷疏离的质地,队服漆黑披风粼粼闪光,身后队员高低交错一字排开。
长期聚光灯与摄像头的经历磨练出初见鸦毫无瑕疵的自然镜头感,笑与不笑,看或不看镜头,在快门声里都定格成玫瑰色的玻璃碎,收获的夸赞吹捧潮水似的连绵不绝。
初见鸦接过郁宿递来的纸巾擦擦额前的汗,就着他第二次递来的杯子喝了一口水,结束片刻的拍摄工作。
海报拍得很快,下一组是宣传片的cut部分。
总宣传片来自赛事方,每支乐队各有三个镜头,将会快速切入切出,配合高燃高爆的背景乐,预先营造比赛炙手可热的开场气氛。
片场休憩时间,摄影师念念不忘满面红光,进一步和经纪人沟通:“你们乐队的选手实在太适合上镜了,宣传片还在这里,降下倾盆大雨作为新的背景怎么样?后期特效给乐器上一层火,整体就是雨夜里的火焰——”
温与付若有所思,还没说话就被郁宿冷冷打断。黑发少年幽灵般出现在他们身边,开口惜字如金:“不可以。”
温与付无奈地把主事权转让给郁宿,眼神示意他注意分寸,避免过激。
“为什么?”摄影师显然不解,叽里呱啦据理力争,“我之前看过你们舞台照,Crow就是很适合五彩斑斓灯光的人,舞台灯和身后模糊的观众席荧光棒虚影打上去你知道有多漂亮多适合他吗?既然要拍一组录进宣传片的cut,一点雨怎么了?如果你问Crow他也会答应的吧?”
“不可以。”
郁宿面无表情地重复一遍,语气渐冷。他当然知道,初见鸦毫无任何缺点的美丽,他最知晓不过了。可是现在毫无转圜余地。
“Crow能做得更好的事一定会做到,所以他会答应。但我不会。他的身体刚刚痊愈,淋不了雨。你们准备的道具是冷水,只要是冷的,就一滴也不能落在他的身上。”
这段对话刻意避开了初见鸦。
这样的保护欲已经无加隐喻的扭曲沉重了,但「L&Guest」的其他人听进耳里,只有调侃善意的笑,仍是一切如常的模样。
摄影师目瞪口呆,半晌忍辱负重地退后一步再行商量:“…………不好意思,现在加温可以吗?”
郁宿勉为其难地点头,并且亲自拨冗跟进雨水的温度。
林琳琅插声:“我有一种预感。”
谢知柬疑惑看去。
林琳琅:“他会不会加到52度然后对Crow酱说这是爱你的温度!”
“Sleep会拒绝并告诉你Crow体弱多病容易被烫得驾崩。”谢知柬理解他的幽默并扔回了一个新的冷幽默,“以及谐音梗扣钱。”
林琳琅:“……”
经过郁宿的监管工作,雨水加到40度,所拍摄的三个镜头在摄影师眼里堪称完美,每条都可以一次过片。
然而初见鸦仍然觉得不够。
他走下来看过一遍之后,又以更加犀利挑剔的眼光指出不足,分别NG重拍。
参赛乐队数量过多,赛事方一次租赁足以十支乐队同时拍摄的大型摄影棚。更远处日本乐队的选手猫着腰走来,期期艾艾地问要不要把他们花火大会绽放的烟花拿来布景,和初见鸦很配。
当事人点头,摄影师更是显然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
——直到拍摄屡次三番后温水用尽,再降只能降冷水,郁宿从背后伸出手臂揽住初见鸦,抬手掩盖他的眼睛,在逼仄温暖的怀抱里无声喊停。
于是得到天花乱坠的完美版本。
流光的漆黑队服再度帅出新的纬度,只是原版未被精修的生图都令人移不开眼。
完美主义是初见鸦刻进DNA的座右铭,在身体里游弋在血管里回荡作响。
雨幕是黑暗寂冷的钝痛,长时间的置身其中会让他联想起不那么美好的回忆,一瞬失意的旧梦渺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