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上正是热闹非凡的时候,小贩们你来我往地砍着价,叽叽喳喳的交谈声从未停歇。
“哎呦,这世道可真不太平,叫花子越来越多了。”这人愁眉苦脸。
“叫花子与你何干?”
“李家恶霸拼了命似的收保护费,我家要是再被他缠上一次,我也得去做那劳什子叫花子。”
“你倒还好,我家已经没有钱上供给他了,我大娘都没钱医病。”另一人愤愤地应话。
竺桢桢平时就爱听些市井流言,不过眼下这些都和她干系不大,她正在寻觅今日吃食。
热气腾腾的包子铺上,一只脏兮兮的手伸向了白胖胖的包子,急忙打包算账的摊主并没有发现,但定睛一看,本应满满当当的一屉包子,却少了几个,而桌上却留了一颗圆润润的珍珠。
同样,干果店里也多了一颗来路不明的珍珠,就是那堆成小山的红枣和龙眼像是被谁挖走了一块,一阵风吹过,缺口又被抚平,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竺桢桢叼着包子穿行在人群中,但不知走了多久,起初人声鼎沸,后来摊贩渐少,乞丐也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她心生不妙拔腿就想跑,古代狗血言情剧经典片段,人迹罕至必出事,不是要财就是害命。
她把剩下的包子往衣襟里一塞,裙摆一提,刚迈出两步路就听见微弱的呼喊。
“救…救我。”脆生生的,声音不大但足矣让竺桢桢走不动路。
光天化日在黑巷子里,有人在呼救,这不得不让竺桢桢想起现代那些人贩子惯用套路——把人打个半死扔出来乞讨,或者更糟糕一些,求救的人和人贩子一伙的,利用过路人的善心骗财。
听到动静,陆音努力回头去看,他看不清脸,太久没喝水让他说不出话,喉咙堵塞一阵生疼,只微微睁大眼看见那花似的裙摆,上有许多污渍和火烧过一样的痕迹。
随着她慢慢靠近,金丝绣线香囊缓缓晃动,一股清雅淡香扑鼻而来。随即,竺桢桢将一个包子放在破瓦片上,又丢了点干果在边上。
她一句话未说,却对他释放善意。
她转身作势要走,陆音没由来的心慌,许是太久没有人和他接触,他用自己最后一点力气,想去抓住女子的裙摆。
蚕丝裙摆柔软顺滑,衣角从他手中滑落,陆音什么也没抓住,只看见一个玉佩挂在腰间,晃呀晃。
竺桢桢回去时也不过八九点的样子,甫一关门,就感受到一个冰凉的物体抵在自己脖子上,以她这么多年腥风血雨的经验来看,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东西除了刀就不可能是别的。
手上提溜着的俩包子咕噜噜滚下,沾上了灰。而床上空荡荡,原本躺在床上休息的少年已然不见踪影。
竺桢桢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应该震惊还是生气,看来他不是富贵人家里的娇花。警惕性高是好事,心下不由得有了几分赞赏。
不过仍旧装出一脸不耐的样子:“你把刀放下,你睁大眼睛看看我是谁。”没错,姐姐就应该不耐烦地对待调皮的弟弟。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几乎已经认定了身后之人就是她的弟弟。
见他不动,竺桢桢收着力,往他膝下两寸踹过去,他疼的瑟缩了一下,手上力道渐松,反被她抓住机会,手腕翻转,刀就到了她手上。
她缴械武器,转身直视他,“现在能好好看看我是谁了吗?”
面前的人眼尾微垂,琥珀色的瞳孔正一瞬不瞬地与她对视,眼瞳微微放大,睫毛下垂,标准的狗狗眼,与闭着眼时不同,张开眼时他的攻击性下降了许多,现微抿着唇似有些紧张,让竺桢桢不禁反思是不是自己太凶了。
想到这,竺桢桢就把地上的包子捡起来拍了拍灰,放到男孩面前,说:“吃吧,今天一大早出去买的。”说着便拿起自己怀里私藏的包子准备大吃一口。
因放在衣服里,还保有几丝温热。
男孩不言不语,站在那也不动,就一个劲盯着竺桢桢看。
之前这宋桢也不是这个性子,虽大大咧咧但软弱怕事得很,听闻有次抓到了个刺客被父亲就地正法,宋桢恰巧看见,躲在屋子里头三天三夜不见客。
那时他还笑她是个怂包。
现下居然从他手中夺刀,行云流水般似乎一点也没有往日的惊慌之感。
再忆当年,宋家二百五十三口人只有他一人存活,而宋桢的尸体,被发现压在柱子下,穿着当年最时兴的料子,腿被彻底压断,面容烧毁,曾经最是爱美的宋桢衣冠不整,没脸没皮地死去。
何况此时正是宋家被灭门之时,只不过有些奇怪,这次怎么会提早了许多。
宋桢真是奇怪,还是再多观察观察才是。
竺桢桢吃了两口也吃不下去了,无奈把男孩揪过来,按着他坐下,把咬了两口的包子塞给他,说:“给你吃,给你吃,唯一一个干净又热乎的包子了,想吃就说,别一个劲盯着我看,你说瘆人不。”
宋恒:“……”
宋恒盯着手中被咬过的包子,眉头又是一皱。
他本不打算吃,但肚子酸水一股股的往上涌,头也发昏,最终还是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竺桢桢三两口咽下包子,撑着脑袋打量他。少年垂着眼乖乖吃饭,倒显现出几分无害,和刚刚手持利刃时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