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倒是属实,本宫仅跪了一夜而已。”崔令姜看了裴元白一眼,“只怪那时的裴郎,明明可以斡旋求情,就可□□放之苦,可裴郎偏偏心高气傲,不肯折腰俯就,执意要随家族共命运。”
崔令姜语气带着责备,“再者,你是裴家仅存的栋梁,如若一并流放边境,裴氏一族,再无翻案可能,当时的你怎么如此愚钝,竟连这点关窍都勘不破。”
崔令姜絮絮叨叨,裴元白怔怔的看着她,此刻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裴元白心中湖面突然被丢进了一颗石子,泛起涟漪久久无法消散。
他不愿低下的脊梁,是崔令姜放低了姿态,甘愿折腰屈膝,才为他求来的恩典。
崔令姜见他沉默不语,越说声音越小,索性抛出另一件事,“你可知平阳道观?”
裴元白压住心中的波澜,“殿下说的,可是平阳山下早已荒废已久的道观?”裴元白不解为何崔令姜会提起这个废弃依旧的道观。
“正是,烦请裴郎为本宫寻访一事,此观昔日主持法号为何?其人如今又身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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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令姜回到府上后,还未更衣,便前往客院看望救下来的李娘子。
忽然,门扉轻启,李娘子慌忙拭去面上珠泪,看见来的正是救下自己的崔令姜,随后伏地叩首,“多谢公主殿下救命大恩!此恩此德,妾永世难报。”
“免礼。”崔令姜扶李娘子起来,“本宫问你,彼时街头,赵都督指认你窃取尚药局药材,此事可是真实?”
李娘子先是看向榻上少年,在少年点头示意,李娘子方开口,“妾身原是尚药局中一名杂役,司职清点药材。因一时失察,点错了药材,被王司药寻了错处,便与其他一批杂役被谴出宫中。”
“妾身的丈夫,乃一介伐木役夫,因为终日辛劳,因此身上常有伤口。是妾身一时糊涂,竟生贪念,想着既已被逐出尚药局,何不趁此机会窃取些许大黄出宫,给夫君治疗身上的伤口,料想宫中也不会有人起疑心。”
说到此处,妇女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可谁知,妾身的丈夫服下药汤后,当夜便中毒暴毙。是妾身这鼠目寸光,贪图蝇头小利,才害得夫君命丧黄泉。”
青霜与崔令姜对视一眼,两人知道了其中的蹊跷,恐怕李娘子从尚药局窃取的大黄,恐怕不是真正的大黄,而是形貌与其相似的乌头。
“殿下。”李娘子跪于地,“妾身罪孽深重,万死难辞,求殿下将妾身绳之以法。”
榻上少年闻之,亦是落泪。
崔令姜俯身,再次将其扶起,“李娘子,本宫可予你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窃药之事,本宫贵为公主,自有法子可为你周旋一二。然则你须应允本宫一事。”
李娘子听此话,连忙点头答应,“凭公主殿下吩咐,臣妾会尽力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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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令姜回到厢房,素衣正于香几前添香,青霜见此上前,关切问道:“你可算回来了!不知婶儿身体可还好?”
素衣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崔令姜,“多谢殿下,准许奴婢归乡乡看望亲人。”
崔令姜闻着屋内的香味,忽而问起另一件事,“素衣,你跟着本宫有多久了?”
素衣一愣,不明殿下为何提此事,“奴婢年方十三入宫,侍奉殿下左右,至今已有六载寒暑了。”
素衣与青霜二人,自幼伴于崔令姜身侧。素衣性沉静端方,青霜则伶俐跳脱。
崔令姜待她们从来不将她们二人当做寻常奴婢,时常教其读书明理。时至今日,二人于崔令姜而言,早已亲如家人。
崔令姜阖目,斟酌后看向素衣,“前岁本宫谒见皇太后,太后见你举止娴雅,沉稳持重,甚是喜欢,曾数度向本宫讨要于你。今太后将往佛寺焚香礼佛,你可愿随行前往?”
素衣听罢,下意识的就想要回绝,与殿下相处多年,素衣亦不愿离开殿下。
然而转念一想,若得侍奉太后,就无法为国师通风报信。更是想到国师答应的事情,如若帮助他办妥最后一桩差事,便可网开一面,还其家人自由之身,此后不在利用自己。
素衣跪于地,声音异常坚定,“殿下,奴婢只愿陪在殿下身边,恳请殿下莫要遣离奴婢。”
崔令姜轻叹道:“罢了。既然如此,那你就继续留在本宫身边。太后处,本宫自会遣人回禀。”
青霜闻言如释重负,上前搀起素衣。二人相视一笑,悄声商议着为殿下准备些时令鲜果、精致茶点。
可崔令姜尚未及享用,就又被唤入了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