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看盈盈水光,只盛满他一个人的身影。
撑在她身侧的手掌下意识地收紧,裘毯被他揪成一团。
视线黏在她颊边,一缕黑发被泪水打湿,贴着瓷白。
鬼使神差地,不,是他终究没能忍住——
指尖微动,小心翼翼地勾起那缕湿发,替她拨到了耳后。
“因为?”
他哑声重复着她的话。
哭声停了一瞬。
指腹触碰耳廓的瞬间,宋迎连颤抖都忘了。
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哭嗝,“因为——”
“我好久、好久没吃条子肉了。”
条子肉?
永昭帝脑中过了一息,眉心蹙了蹙,那是什么东西?
光听名字,便透着浓油赤酱,断然是膳房不会做的吃食。
是了,他想起她不止一次地提过想回辽州。
在他看来,京州是天底下至盛至繁之地,金堆玉砌,锦绣繁华。
哪是辽州能比的?
可此刻,看着她哭得发颤的眼睫,眉头越收越紧——
就这么……想家?
罢了,等忙完年下,准她告假回乡几日……
不成。
她若走了,空气何止是寡淡无味,会腐朽,会发臭,连带着他这个人,都会一并烂掉!
每一息,都是凌迟、都是酷刑。
辽州……辽州还有那几桩悬而未决的差事,下面的人办得拖泥带水……
正好是个由头。
他以私访的名义走一趟,似乎也并无不可。
心意已决,双眼微微眯起,眼底沉郁戾气倏然散尽,泄出几分柔光。
他索性撤了力,顺势一倒,便在她身侧躺下。
目光下移,落在她紧攥着裘毯的那只手上。
指节显出一种近乎剔透的莹白,像是羊脂玉。
那只手握过墨锭,也握过朱笔。
而如今,它颤抖着,把裘毯握成一截。
他想握住它。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悬在她手背上方,只差分寸之遥。
突然,永昭帝却顿住了。
视线不由自主地上移,落在她微微耸动的肩头。
哭声已歇,剩下细碎的啜泣声,一下下挠着他心尖,扯弄出痒意。
他屏住呼吸——
小心翼翼地,碰上了她绷紧的手背。
那只手蓦地一颤,却没有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