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那份憧憬与信赖,如今碎成锋利冰刃,触之彻骨寒心。
他想起临行前父亲的叮嘱,想起自己一意孤行的后果,种种不堪,让他心口闷痛不已。
但他知道……比起怨恨旁人,他更该恨的是识人不明的自己。
苦涩在唇齿间蔓延,或许“花魁之子”的烙印,注定让他无法如常人般拥有知己。
而韩文朔这三个字,终将成为心底最深的伤疤,时刻警醒着他再难与人推心置腹……
夕阳西斜,马车缓缓驶入皇城。
霍延洲合上手中书卷,看向神色黯淡的少年,“先送你回苏府。”
“苏府”二字让苏丞指尖一颤,心头涌起难言的惶恐。
即便父亲不在府中,这般狼狈模样若被下人察觉,传到父亲耳中……
“哥……”他强自镇定,轻声道,“我能去将军府吗?”
霍延洲并未多做犹豫就颔首应允了,待马车停稳,他命人取来披风,将少年严实裹住,亲自抱入府中。
惊讶过后,苏丞只觉羞赧不已,他整张脸都埋在兄长胸膛,直到走进内宅,他才小声道:“放我下来吧……”
“不重。”霍延洲淡淡道。
少年耳根通红,急忙小声道:“不是这个意思……”
“放心吧,府中无人敢多嘴。”霍延洲治下极严,从不容府内有任何闲言碎语。
苏丞微怔,暗叹兄长总能看透他的心思,正恍惚间,他的身子已触及床榻,可下一秒却因疼痛轻哼出声。
霍延洲动作一顿,揽着少年的手放得更轻,又取来软枕垫在腰后,这才让人缓缓靠下。
霍延洲看着垂眸不语的少年,沉声道:“先用膳,再沐浴上药。”
“上药?”苏丞呼吸一滞,他自然明白身上疼痛的来由,却一直刻意回避,毕竟那个地方实在……
正心乱如麻之际,门外传来下人脚步声,霍延洲拿过下人送来的白粥,“你眼下只能吃些清淡的。”
苏丞把头埋得更低,连抬眼都不敢,他匆忙伸手想接,却见兄长已在床边坐下,竟是要亲自喂他。
“哥,我自己来……”少年声音细若蚊呐。
霍延洲挑眉,“端得稳?”
“嗯!”苏丞用力点头,他也是堂堂男儿,岂能软弱到连碗白粥都要人喂?
见少年坚持,霍延洲也不再勉强,他将木盘置于少年膝上,放好粥碗后起身,“有事唤下人,我稍后回来。”
望着兄长离去的背影,苏丞长舒一口气,方才那番对话,实在羞得他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只是他确实乏力得厉害,索性不端碗,只颤着手慢慢舀着吃。
因身子不适,他勉强用了小半碗便搁了勺,恰逢下人抬来浴桶,他便顺势让人撤了膳食。
水汽渐渐氤氲满室,两个丫鬟正要上前伺候,却被苏丞急声拒绝。
这满身痕迹若被人瞧见,日后他还如何有脸踏进这将军府?
见苏丞如此抗拒,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只得无奈退下。
待房中只剩他一人,少年这才缓缓褪去外衫。
可望着氤氲热气的浴桶,他却迟迟不敢动作,最终只能咬咬牙,扶着床柱勉强起身。
然而这看似简单的动作却已耗尽他全部力气。
待稍作喘息后,他松开手想往浴桶走去,却双腿一软,重重跌坐在地。
这一下牵扯到痛楚,他咬着牙,面色霎时惨白。
恰在此时,房门被推开,霍延洲一眼便看见摔倒在地的少年,他心头一紧,快步上前将人小心抱起。
苏丞本就昏沉,这一摔更是眼冒金星。
待回过神来,只见兄长立在床前,眸色沉沉,“为何不让丫鬟伺候?”
苏丞避开视线,呐呐道:“我……我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