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即将冲破最后一道阻碍时,姜喻身形几乎一个踉跄前倾,顺着力道回头,只见一只稚嫩遍布伤疤的小手正紧紧攥着她的胳膊。
那手的主人,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孩童。
可就在她眨眼刹那,孩童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长,骨骼发出伸展的细微声。不过眨眼功夫,化作一位弱冠之龄的少年。
那张脸,分明与三年前的沈安之一模一样!
“他”紧抿着唇,隐忍地垂着眼睫,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唯有扣住她腕间的手指微微发颤,泄露着极力压抑的情绪。
冰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低低传来:
“别去,求你……”
姜喻心头警铃大作,抽回被紧扣的手腕,退后一步,她蹙眉盯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声音微紧:“你是谁?”
“他”茫然垂首,长睫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似在仔细思考,陡然逼近一步,眼眸满是懵懂与湿意,直勾勾紧盯着她,“我?我也不清楚……”
仿佛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只待她一丝垂怜。
姜喻念头一冒出来,对这张脸,产生了几分怜惜,看“他”尤为顺眼了一点。
“你别拦我了,我要去寻人,你知不知沈安之,就是这心海的本人在哪?”
一听到姜喻要离开,甚至要去寻沈安之,“他”眉头骤然紧蹙,一改这般可怜兮兮的外表。敛眸一笑,眸光一眨不眨时极具有侵略性,“这么快分辨出不同,真是小瞧了我的小红雀了。
“他”笑得肆意不羁,抱臂微弯腰靠近她时,眼神动作确实有八分像,但气质上略带一丝细微的不同,“别去,他能做的,我也可以做到。”
“可你不是他,”姜喻直视着眼前这张与沈安之一般无二的脸,陈述一个早已了然的事实,“你是他心海里诞生的心魔吧。”
身份被一语道破,“沈安之”不打算继续伪装了。上手轻攥紧她的手腕,嗓音喑哑蛊惑道:“既知我是谁,还妄想逃?没有我,你寸步难离此地。想出去的话,乖乖呆在我身边。”
他指腹摩挲着她腕间细腻的肌肤,语气陡然变得强硬,带着病态的独占欲,“你是我的,我的。”
姜喻吃痛地蹙眉,心底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真是见了鬼了,不管是正主还是这冒牌货,这独占欲倒是一脉相承。
“放手,你抓疼我了。”姜喻没好气地挣扎着。
听到她的声音,“沈安之”面上掠过一丝慌乱。攥紧的手指下意识松开了些,却在完全抽离前,尾指贪恋地轻轻勾过她的尾指。
姜喻像被烫到般,飞快地将手缩了回去。
“你能带我去找他吗?”揉着发红的手腕,姜喻直接切入正题看着他。
“不行!”
“他“眼底掠过猩红暗芒,再次逼近,试图用深邃惑人的眼攫住她的心神,声音低沉呢喃:“别去找他。他哪里好?他做不到的,我能为你做到。他能做到的,我
只会比他做得更好千倍万倍……”
诱哄的语调里藏着一丝卑微,他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哪怕只是沈安之的一个影子,一个永不见天日的心魔。
见他态度坚决,姜喻心知多说无益,转身奔向那片刚刚沈安之消失的位置。
海水黑得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
姜喻心急如焚,妖力、灵力轮番催动,纤纤玉手一次次尝试穿透海面无形的屏障,然而无论她如何施为,指尖触及的海面只是漾开一圈微弱的涟漪,随即又恢复如初的平静。
海水像是拥有意识一般,将她坚决地隔离在危险之外,小心翼翼地保护。
屡试无果,姜喻不得不回头。
只见那顶着沈安之面容的心魔,正姿态闲适地抱臂立于她身后不远处,唇边噙着一抹似嘲非嘲的轻笑,好整以暇地瞧着她徒劳挣扎。
“该怎么下去?”姜喻强压下心头的焦灼,开口道。
“想知道?”“沈安之”挑了挑眉,哼笑一声,眼底带着势在必得的光芒,“好啊,你答应我,留在这里,永远留在我身边,我便告诉你。”
姜喻简直被“他”这样气笑了,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为什么你非要我在这里不可?”
“因为,”他俯身,俊美的脸庞凑近她,近得能看清她眼中清晰的倒影,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偏执,“我是因你而生的魔啊。我们本就该时时刻刻在一起,永不分离,不是吗?”
这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心湖,姜喻喉间微微一涩。她抬眸强压下不宁的心绪,故作寻常地问道:“那这三年,你和他过得好吗?”
心魔神情微动,问的人整个人愣了一瞬,故作轻松的尾指勾起她脖颈的铜钱摩挲一下,随手放开,目光落在海面上弯唇一笑,“自然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