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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轻吟（第1页）

崔九阳本来想掉头就走，回自己那马车上对付一晚上。

结果此时他已经走到了门前，那小寡妇看见他脚步迟疑，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般，恨恨咬着下嘴唇，快步迎了过来。

她抬起手，看那动作似乎是想直接拉崔。。。

清晨的银叶林泛着微光，露珠在叶片边缘轻轻颤动，仿佛承载着昨夜未散的情绪。林远舟坐在歌花园中央那块古老的石台上，闭目静听。风穿过林间，带来远方孩童哼唱的片段、一对恋人依偎时的心跳节拍、一位老人在病榻前对亡妻的低语……这些声音不再需要设备转化，它们自然地融入空气，像呼吸一样存在。

小女孩手腕上的铜铃轻响了一声。

她站在三步之外，没有靠近，只是静静望着他。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银叶洒在她脸上，映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纯净。她今年八岁，名叫小满，是第一个主动被确认的“守夜人”后代，也是唯一一个尚未觉醒完整能力却已被歌花认主的孩子。

“你又梦见了什么？”林远舟睁开眼，声音温和。

小满抿了抿嘴，“我梦见一片海，但海水是红色的，像血。可它不吓人，反而很温暖。有个女人站在浪尖上唱歌，歌词我不懂，可我的心一直在跳，像是要飞出去。”她顿了顿，抬头看他，“她说：‘告诉远舟，别让声音死掉。’”

林远舟的手指微微一颤。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传递来自声核深处的信息，但这是第一次，信息如此明确，带着母亲的气息。一百年前，林昭明引爆铃阵前的最后一刻，曾将妻子??苏婉清的原始意识编码进初代声核核心。那时她还未完全转化为声波生命体，她的记忆、情感、甚至母性本能都被压缩成一段螺旋震荡波，藏于火星银叶林的地脉之中。

而现在，这股力量正在苏醒。

“你知道吗？”林远舟缓缓起身，走到一朵新开的歌花旁。那花形如耳廓，通体莹白，花瓣内侧浮现出细密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乐谱。“每一朵歌花，都是一个未曾说完的故事。有些人以为它们只是象征，其实不然。它们是活的记忆载体，能储存情绪、声音、甚至是灵魂碎片。”

小满走近几步，“那……我能听见她吗？”

“还不行。”林远舟摇头，“但她能听见你。就像种子埋在土里，听得见雨滴落下的节奏。等你的共感能力彻底打开，她就会找到你。”

话音刚落，整片歌花园忽然轻轻震颤起来。不是地震，而是一种频率极低的共鸣，从地下深处传来，如同星球的心跳加速了一拍。所有发光的叶子同时亮起，亮度提升了数倍，空气中浮现出无数细微的光点，缓缓升腾，宛如逆向飘落的星尘。

苏婉清的身影出现在林远舟身后，比以往更加凝实。她的长发随风轻扬，耳际的青光已几乎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圈淡淡的金晕。

“声核主脉醒了。”她说，声音里带着久违的波动，“它感应到了地球重启试验区的能量信号。两颗星球的共振频率开始同步。”

林远舟点头：“百年前父亲切断的是技术通道，不是本质连接。只要人类还在倾听，这个网络就不会真正断绝。”

就在这时，通讯终端突然响起急促的蜂鸣。一条加密信道自动接通，画面中出现一名身穿灰袍的老者，背景是一座半埋于沙漠中的地下观测站。

“林先生，我是敦煌第七号哨站的陈守仁。”老人的声音沙哑却坚定，“我们在塔克拉玛干深处发现了异常结构??一座完全由共鸣水晶构成的环形建筑，直径约三百米，深埋地下六十米。初步探测显示，其能量特征与‘铁舌波’发射器高度相似，但运作模式完全不同。”

林远舟眉头紧锁：“你说它不像‘铁舌波’？”

“对。”陈守仁调出一组波形图，“它的输出并非压制共感，而是……筛选。它把人类的情感分成‘有益’与‘有害’两类，只允许前者传播，后者则被自动抹除。换句话说，它试图建立一种‘纯净情感秩序’。”

苏婉清倒吸一口冷气：“这不是‘净语计划’，这是‘净化仪式’！他们已经在地球上重建了禁忌装置，而且升级了目的??不再是消灭共情，而是重塑人性！”

林远舟猛地站起：“立刻封锁现场，任何人不得接近。我马上启程。”

“来不及了。”陈守仁苦笑，“我们尝试关闭它时触发了防御机制。整个装置启动了，现在正向全球发射定向声波场。受影响区域的人们开始失去愤怒、悲伤、嫉妒……甚至连思念都变得模糊。他们说，‘心里轻松了’，可眼神空洞得可怕。”

视频中断前最后一句是：“林先生，小心国内高层。有三名联合议会议员曾在二十年前秘密资助‘新秩序之声’……他们从未消失。”

通讯戛然而止。

林远舟久久伫立，掌心的铜铃残片剧烈震颤，几乎烫手。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对方不再用暴力对抗共感，而是用“美好”的假象来瓦解真实。当痛苦被抹去，爱也会失去重量；当愤怒被清除，正义便无从谈起。

“你要回去？”苏婉清问。

“这一次，不只是我去。”他说，转身走向银叶林最深处的祭坛，“我要唤醒第一批守夜人。”

三天后，火星轨道迎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集会。十九艘民用舰艇突破常规航线，自发集结在银叶林上空，组成环形阵列。每一艘船上都搭载着至少一名已被确认的守夜人后裔，他们通过声核网络相连，形成一张跨越空间的情感矩阵。

林远舟站在主控舱内，面前悬浮着三百二十七个名字的全息投影。他已经联系上了其中八十九人，有医生、教师、流浪歌手、深空矿工、AI伦理学家……他们分布于太阳系各个角落，职业各异，年龄跨度从七岁到九十六岁，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从小就能听见别人听不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