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身牵住她的手,可惜身子一阵剧痛…………
她没有像澈澈那样扑上来,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那双平日里如同深潭寒星的眸子,此刻却红得惊人,像被揉碎了的桃花瓣,里面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水汽。
那水光之下,是翻涌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劫后余生的恐惧,失而复得的狂喜,以及一种深沉到令人发颤的心疼。
她没有说话。
只是缓缓地、缓缓地伸出手。
她的指尖纤细冰凉,带着轻微的颤抖,她小心翼翼,如同触碰易碎的稀世珍宝,轻轻拂开我额前被冷汗浸湿黏在皮肤上的碎发。
指尖的凉意接触到滚烫的额头,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她的动作那么轻,那么柔,仿佛生怕多用一分力气,眼前的人就会如同泡沫般消散。
那双通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我,仿佛要将我的模样刻进灵魂最深处。
“好老婆…”我咧了咧嘴,想扯出一个“朕很好,老婆大人请放心”的笑容,却被她眼神里那浓烈到极致的情感堵了回去。
“哥哥大人!啊啊啊——!”
另一侧,一个的身影,也猛地扑到了床沿!
她的马尾此刻凌乱不堪,几缕发丝俏皮地翘着。
那双总是活力四射、带着狡黠光芒的大眼睛哭得又红又肿,眼泪糊了一脸,一点也没了平时小魔女那种趾高气昂的小骄傲。
她不管不顾地扑上来,紧紧抱住我还插着输液管的胳膊,小脸埋在被子上,哭得惊天动地:
“哇啊啊啊!哥哥大人!吓死蓁蓁了!整整十天!你知道蓁蓁有多害怕吗!还以为…还以为你再也……再也…………要用多少张SSR级的召唤符咒才能把你捞回来啊!呜哇…我的哥哥大人要是没了,这个破世界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啊!呜…”
她一边哭,一边用力摇晃着我的胳膊,力道大得差点把输液针头扯掉。
那夸张的台词混合着真实的恐惧和眼泪,在原本悲伤凝重的病房里,硬生生搅起一股荒诞又让人鼻酸的暖流。
一时间,病房里充满了各种音调的哭声,还有我自己因为疼痛和这混乱场面而倒抽冷气的嘶嘶声。
温软的拥抱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少女的馨香和眼泪的咸涩,将我紧紧包裹。
劫后余生的庆幸,被如此浓烈情感包围的温暖,还有身体各处传来的清晰痛楚,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而真实的…活着的感觉。
在这片混乱的充满了眼泪和温软拥抱的“风暴”中心,我艰难地偏过头,目光越过哭得昏天暗地的澈澈和抱着我胳膊嚎啕的蓁蓁,望向房间的另一侧。
隔壁的病床上,乔织不知何时也已经醒了。
她半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唇色很淡,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简直是个林黛玉版的病弱小狐狸。
浓密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身上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宽大的领口露出纤细脆弱的锁骨。
她静静地侧着头,目光穿过病房中央的混乱,正望向我这边。
四目相对的刹那。
时间仿佛有了一瞬的凝滞。
她那双天生带着慵懒妩媚弧度的眼睛,此刻还氤氲着一层大病初愈的迷蒙水汽,眼眶周围的红肿清晰可见,显然这段时间也没少掉眼泪。
但在那双盛满了水光的眸子里,劫后余生的惊悸和恐惧尚未完全散去,却悄然晕开了一丝…只有我们两人才懂的、无法言说的暖流。
那是一种共同经历了最深黑暗、共同在死亡边缘挣扎、共同守护了彼此性命的默契。
是地下暗河冰冷刺骨的水流中紧握的手,是绝望洞穴里以吻渡水的羞赧与决绝,是面对恐怖虫潮时背靠背的颤抖与信任,是面对那毁灭性晶棺时亡命奔逃的肝胆俱裂…所有的惊心动魄,所有的生死相依,所有的无言情愫,都浓缩在这无声的对视里。
她似乎被我这边的混乱景象触动,又或许是被我注视的目光烫到。
那双极美的眼睛慌乱地垂了下去,浓密卷翘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几下,试图遮掩住眼底翻涌的过于复杂的情绪。
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却不受控制地,一点点……一点点,晕染开晚霞般的动人绯红。
那红晕如同滴入清水的胭脂,迅速蔓延,从脸颊一直烧到了小巧玲珑的耳尖。
清晨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户的缝隙,斜斜地照射进来。
金色的光斑跳跃在她微红的侧脸、凌乱的发梢和微微颤抖的睫毛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