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证过一颗行星是如何泯灭的;也见证过灾难过后新生儿的哭泣和众人的欢呼;看到过荒无一人的绝地中生命的存在……
“我突然没那么想死了,不是我放下或释怀了过去,我放不下它,因为那实实在在是我的过错,不容辩解。”
嘉荣永远没法释怀这件事,是她亲手将自己的战友变成了丰饶孽物,亵渎了他们作为云骑的荣耀;是她导致了爱着她的父母堕入魔阴身;是她害姐姐失去父母,让姐姐整日为她担忧,让她流泪……
那场散不去的雨将会永远伴随她,直至死亡。
“而是我发觉,我还没有做好去面对他们的准备。”
“我该以什么样子去见他们,见到他们该说什么话,这些我都通通没有准备。”
意识到这点后,嘉荣开始留心记下旅途中的见闻,同当地的人们交谈,体会当地的风俗,结识更多的人,只为了有一天见到他们时有能够谈论的话。
“我是个懦弱的人,我远没有你强大。”
她偏头看向砂金,这个和她有着一样眼神的青年。
最开始嘉荣见到砂金时,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尽管砂金掩藏的很好,但那种眼神她见过,她在镜子里见过,那种渴望毁灭自己的神情,太熟悉了。
“对不起,砂金。你我第一次见面结束后,我查了你的资料,了解了你的过去。真的很对不起。”
嘉荣对砂金道歉,随意去探查别人的伤口,对当事人来说是种伤害。
“没关系,我没有隐瞒过去的意思。”
砂金并不介意被别人知道自己的过去,就看他光明正大把脖子上的印记露出来就明白了。
“不如说这段过去会一直提醒我,我是为了什么才走到今天的。”
雨还在下,砂金耳边又响起那些卡提卡人的尖笑声和族人痛苦的哀嚎,年幼的他只能跌跌撞撞地迎着雨水跑向未知的未来。
天生的幸运儿;大屠杀中唯一的幸存者;被迫成为奴隶,烙下屈辱的印记;欺骗公司与学会……
这些过往共同构成了砂金,他的未来飘渺不定,即便功成名就也无法挽回的家人是他永恒的伤疤。
毫无疑问砂金迷恋赌,他享受这种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并每次都将自己的生命视为最先抛出去的筹码,无足轻重的东西。是一个极其大胆疯狂的赌徒。
可若砂金真是大胆的话,为什么他那只在赌桌下看不见的手会颤抖呢?
他心底还是那个恐惧失去一切的孩子。
“卡卡瓦夏,这是我母亲为我起下的名字,被母神赐福之人,但我的存在只会为身边的人带去无意义的死亡。”
“既然每个人的结局注定走向死亡——”
“你说,人为什么要因为死亡而出生在世上呢?”砂金问嘉荣,眼神空洞迷茫,想从她那里得到解惑。
死亡像一把高悬在头顶的达摩利斯之剑,说不准哪天就会落下。
嘉荣看着眼前的金发青年,仿佛看见了以前的自己。
她回想起自己一路走来的见闻与感受,思量了好久,郑重其事地回答。
“砂金,生命是一场奔赴死亡的旅行,每个人的起点各不相同,但终点已然确定。”
死亡平等地笼罩在每个人身上,像散不去的阴霾,谁也无法逃脱。
“可旅行的意义从不在于目的地,而在于前往那里的过程。”
“遇见不同的人,遭遇奇怪有趣的事,品尝到不同于家乡的食物,听闻异邦动人的乐曲,去看从未见过的花朵……”
“当然,这趟旅途并不是笔直坦荡的,会遇到许多的岔路口,有时候,我们会在路口不得不与所爱之人分别,而这种事常常发生的突然。”
嘉荣站起身来,手伸出廊外,冰凉的雨滴落在手心,她回头去看砂金,红色的眼睛露出几分哀伤。
“我们不确定抵达终点的时间会在何时到来,那就按照自己选择的路坚定走下去。在抵达终点之前去认真感受这沿途的风景,最后别忘了好好的记住它。”
“等到了抵达终点的那天,我们终会和所爱的人再次重逢,到那个时候,我要把我记住的所有故事讲给他们听。”
雨停了,阳光重新洒满大地。
遮蔽在他们心上的阴云化开一些,光终于透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