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啊。
好疼啊,姐姐。
姐姐,救救我吧!求求你救救我吧!!
是谁在说话?
鹿怀舒站在一条无尽的走廊里,茫然地环顾四周。走廊里弥散着腐朽的木头和潮湿的泥土味,大雾将鹿怀舒紧紧笼罩其间,她努力眯起眼睛向四周望去,却只能看清脚下黝黑的木地板。
远处传来细微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鹿怀舒心中一动,不由自主地抬脚往声音来源的方向走去。
吧嗒、吧嗒,脚步声在空寂的走廊中回荡,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鹿怀舒扑通扑通的心跳上。浓雾散去,现出斑驳的廊壁,墙皮大片大片剥落,露出里面黑黢黢的、像是被火烧过的木头。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灰尘,在一束不知从何处射进来的惨白月光下胡乱飞舞。
啜泣声越来越近。
鹿怀舒推开一扇虚掩的房门,房间中央,有个瘦骨嶙峋的小男孩正背对着她坐在床上。与此同时,鹿怀舒心脏猛地传来剧痛,好似被谁用钳子狠狠拧了一把,痛得她冷汗直流,双腿一软直接跪倒。
脑子“嗡”地炸开,阵阵耳鸣声吵得她趴在地上生理性地呕吐起来。
片刻后,手脚终于勉强恢复了点力气。鹿怀舒无力地靠着墙壁瘫坐在地,张大嘴巴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满身冷汗仿佛刚从水里捞上来,像个差点溺水而亡的幸存者。
“姐姐,我好疼啊,救救我吧。”男孩明明离鹿怀舒近在咫尺,可声音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缥缈空灵,荡出一圈一圈的回音。
别过去!千万别过去!鹿怀舒内心疯狂大叫,可手腿却不受使唤,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小男孩走去。
吧嗒、吧嗒、吧嗒,短短几步路鹿怀舒觉得自己好像走了一辈子,直到脚尖终于触碰到床的边沿,她才停下伸手轻轻地碰了碰男孩的肩膀。
啜泣声戛然而止。
男孩缓慢转过身,露出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见生人,他眼里突然闪过一丝微弱的、扭曲的激动。咧开干裂的嘴,哼哼唧唧想说些什么。
鹿怀舒屏住呼吸,上半身微微前倾,试图听清。
“姐姐,救救我吧。”
话音刚落,“吧嗒”,一截暗红色的、肿胀的肉块从他张开的嘴巴里掉了出来,落在沾满灰尘的地板上,甚至还轻微地弹动了一下。
那是男孩的舌头。
鹿怀舒瞳孔骤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不受控制地连连后退。
“姐姐,我疼。”鹿怀舒不知道他是怎么发出声音的,她现在也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些事了。因为男孩正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朝她走来,边走边喊疼。而每当他张开口,就会有无数细小的虫子从他嘴里爬出来,逐渐覆盖男孩的整张面孔。
鹿怀舒不敢耽搁,转身拔腿就跑,可还没跑几步就撞上了一个冰冷的东西。她缓慢地抬起头,只见不知从何时起,走廊已经被小孩子占领了。
他们个个瘦骨嶙峋、浑身伤痕,脸上被密密麻麻的黑虫所占据,虫子不停在他们脸上蠕动着,钻进他们的眼睛、鼻子、耳朵里,拉出一道道长长的血线。
下一瞬,无数声音从四面八方犹如潮水一般像鹿怀舒袭来:“姐姐,救救我们吧——”
“啊——!”
鹿怀舒尖叫着从噩梦中惊醒,猛地坐起,心脏疯狂擂动着,几乎要冲破胸膛。冷汗顺着她的额角和脊背往下淌,寝衣几乎快湿透了。窗外天光微熹,房间里还是一片昏暗。
“小姐?”南竹被惊醒,慌忙掌灯进来,“您又做噩梦了?”
鹿怀舒疲惫地点点头。
自从甜醉坊回来后,鹿怀舒每晚都会做同一个梦,梦里头都是昏暗的走廊和奇怪的孩子。
那些孩子大多只有八九岁,最大也不过十一二岁,却个个满身伤痕、饱受摧残。每每见到,他们只会重复一句话:“姐姐,救救我们吧。”
鹿怀舒接过南竹递来的水杯,透心凉的茶水穿过喉咙直达腹部,给她混沌的大脑带了些许清明。
瞥了眼漏刻,几近辰时了,鹿怀舒也没了再睡的心思。南竹匆匆裹上长袄,预备去小厨房烧点热水给鹿怀舒擦擦身子。鹿怀舒则疲惫地坐在床上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