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怜阙愣了一愣,他把下巴扬起,运在两眸中的是不知所措的神采。
仿佛魏明就是想看见他这样的表情,脸上笑意愈重,意味深长道:“好好表现,说不定,我真的愿意把她托付给你。”
池怜阙咽动喉咙,手紧握成拳,抿紧的唇在掀开时只道了两字:“明白。”
在转身时,他眼中的不知所措归于寂然。
踏过通向上方的小径,池怜阙来到了花园。
魏摇芙穿着精美的长裙不拘小节地平躺在草地上,他缓步走到她身前,站定俯瞰她。
说来可笑,最狞厉的人面兽心的人,养出了最纯良的表里如一的人。
“阿昭你来啦,快躺下,这个视角看星星特别漂亮。”天真的大小姐浑然不知自己所呼唤的人正想着什么,亦不知对方拟比蛇蜕,轻轻撕开,里头是空的。
她拍着自己身旁的土地,烁亮的明瞳领着笑意。
池怜阙的所驻的足顿了少顷,终是动了身,他席地躺在她傍侧。
月辉稀薄,池怜阙在魏摇芙视野之外偏了目光,无声地给予注视。
点挂在夜空的繁星玓瓅,魏摇芙蓦地道:“希望这个世界不再有人受苦。”声音很轻,而她望着苍穹的眼睛一派明明,似是出自真心。
摊开在草地上的长发没遮挡她的脸颊,降落在脸孔上的阴影只起修饰作用。池怜阙侧着头久久地凝注她,琥珀色的瞳孔里神光不明。
小悉,他缓声道:“但愿。”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让他们溜溜冰咯,溜了冰了,想走也走不了。”——魏摇芙的父亲在门里,声气轻蔑:“没达标的,老规矩。”
跟着魏明待在房间里的弟仔规矩地应声,他们用着魏摇芙听不大懂的黑话,然而东拼西凑着,也使魏摇芙明白那些钱的来路不净。
她站在房间外,无力地斜倒在墙壁上,眼睛眱着那扇开了道缝的门。
身体止不住地颤抖,魏摇芙的眼睛失控地变红,她捂着自己的心口,身子向前一倾,当即就要冲进去追问魏明。
躲在另一个拐角处的池怜阙蓦地现身,他健步如飞地冲过去,单手捂住她的嘴把她带走。
来到一处僻静的拐角,池怜阙松开了对她的桎梏。
他看着她缓缓蹲下去,埋着头哭到失声。
没有质问,只有抑制不住间或漏出来的一两声呜咽。
池怜阙觉得自己如同一个哑巴。
良久,他终于有了动腿的力气,向她走近,随后蹲下。
手踌躇着来到她发顶,轻轻地抚摸。
谁都没说话。
池怜阙在想,或许魏摇芙也在想——
世界好复杂。人,好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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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三角的混乱不同凡响,大略只有被保护在偏僻的乡下的魏摇芙还能岁月静好。
岁月静好的人也不那么岁月静好。
自从知道了魏明的真实职业后,魏摇芙便迅速地消沉,但她无师自通地掌握了演戏技巧,譬如在魏明面前扮演从前那个不知世事的天真大小姐。
池怜阙早已做不到旁观,他早已入了局。
他是失败的。
他没有保护住魏摇芙的天真与单纯。
而任务,如今也已是箭在弦上。
魏明确然萌生了要将魏摇芙托付给池怜阙的心念,当他被魏明召到地下赌场时便心领神会其动机。
“里应外合,懂吧?”魏明抛给他一把西格绍尔,又将弹匣包放在桌面上,朝着他的方向推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