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认知让她心里更加难受了。
师兄还在岸上独自面对末神,她跳下水很是匆忙,本来是想尽快救人然后去帮忙的。
但是现在,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天道真是讨厌,若是要她去死,便直接动手就是了,何必让她自己来做这个决定呢?反倒让她的懦弱自私暴露无疑。
师兄的声音再度响起,沉静、淡然,像是同她讲解剑法一般耐心包容:
“纪楚,无论你在想什么,都可以告诉我的。”
脸颊传来轻柔的触碰,冰凉的,从她眼角抚过:
“纪楚,我在这里,你不要难过。”
纪楚强忍着的崩溃终于在师兄温柔至极的安抚中彻底爆发了。
“我不想死。到底谁会想死!”
她愤怒、绝望,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发泄。
“我前世一辈子浑浑噩噩失败透顶,我带着仇恨和绝望重生回来,我怀疑恐惧甚至憎恨,我恨不得杀了所有人,如此才能平息我受的委屈!”
“我当然知道,怨恨别人,怨恨世界,并不会让我的人生变好。所以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熟悉的人和事,我下定决心,这一世一定要好好过,要不留遗憾地过,绝对不能再走到前世的地步。”
“可是现在,它却告诉我,我在痴心妄想!我所有的努力,就只是为了死得更体面一些!”
她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语无伦次,毕竟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出这些话来究竟是想要个什么样的答案。
她心里早已有了清晰的答案,却不甘心自己的性命被这样肆意摆弄。
“岑平骂我蠢,我生气。现在我觉得,原来我真是个蠢货!”
“我不止一次想过,为什么会是我?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为什么沈恪不能把我当成一个人来看待?为什么我经脉受伤,却没有一个人来帮我?为什么我要一无所知地背着个所谓的天命,被陷害被杀死?”
“天道看似给了我选择,其实根本没有!”
“它就是要我看清自己的真面目,看清自己如何懦弱,如何自私。难道我真的能眼睁睁看着钟离白去死吗?”
“我不能……”
“可是我动摇了,犹豫了,我没有资格指责末神。”
她越说越平静,到最后,声音已经十分低落,像是给自己判了死刑。
但很快她又开始后悔。
无论是因为一时冲动,又或者是因为无法描述清楚的报复心理,总之,她把这些阴暗消极的心思全都拿出来给师兄看,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是为了邀请师兄和她一起审判自己吗?
纪楚想不明白。
不过哭也哭了,发泄也发泄了,她感觉那种愤懑不甘终于不再是压在心口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了。
于是她道:
“师兄不用说我也知道,这些想法都是不对的,有损道心。”
“我该回去,回到我的命运中去。这是钟离白送我重生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定好的。”
“我也想救下大家。”
孟喻辞平静地听完她所有的问题,没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而是淡淡反问一句:
“为何不对?”
纪楚疑惑抬眸。
她此刻又像是左右脑互搏似的,开始批判起自己方才的一番长篇大论起来:
“当然不对,修行修心,我不能因为怕死,就抗拒自己的使命,就放任无辜之人包括我的朋友被害,我不能这么自私……”
孟喻辞却道:
“我也会怀疑,会质问,为什么要让我成为杀死同族的凶手,又为什么要让我成为最后一个被剩下的巫觋族人。”
“纪楚,我也会害怕,会不甘,会想要报复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