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昭稚手中执白子,对着面前的棋局,不免满面愁容。
而萧明章悠哉悠哉,看着女儿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便是围棋,我们中原的棋术,博大精深,阿稚若是感兴趣,日后阿爹有的是功夫教你。”
“萧明章!”云珠本还想看看,这对父女俩独处之时,都会说些什么,但是一听到萧明章这话,她便忍不住,冲上去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萧明章和穆昭稚同时回过头来。
“阿娘!”穆昭稚一见到云珠,脸上的愁容便成了甜丝丝的笑意,她丢下棋子,朝着云珠跑过去,被云珠稳稳地接在怀里。
“云珠……”萧明章也慢慢地起身。
“萧明章,你和孩子说什么呢?”云珠抱住了穆昭稚,便没有再上前,而是站在原地,和萧明章质问道。
萧明章笑得如沐春风,不消片刻便知,云珠这是又在意起了自己对孩子的自称。
若是先前在翰则镇上,萧明章定是马不停蹄,要和云珠道歉,坚决不再做这些令她厌恶的事情,但今时不同往日了,眼下的他们是在凉州。
萧明章没有急着和云珠解释,只是又和阿稚道:“阿稚,阿爹和阿娘有些话要说,你先去找旁的人玩一会儿,好吗?”
“……好吧。”穆昭稚思索了一会儿,答应了萧明章的请求。
短短几日,她在这统帅府之中,也是如鱼得水,基本将这府上的结构以及丫鬟仆妇们全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了。
她听萧明章的话,很快便和云珠道别,暂时离开了云珠的眼前。
云珠咋舌,低头望着女儿的身影,不知何时,她竟这般听起了萧明章的话。
她满是困惑,终于被萧明章又一声“云珠”,给唤了回来。
云珠回头去看萧明章。
萧明章便道:“我们坐下说吧。”
虽然可以下床,但萧明章的身体还是不可轻易长时间站着,云珠倒也不是那般咄咄逼人之人,他说坐下,便跟着他坐下了。
两人面对而坐,便听萧明章长舒一口气,道:“云珠,我们如今是在凉州,已不在瀚则。”
云珠撩起眼皮,静听着他的下文:
“如今你和阿稚都待在凉州,待在我的身边,一个是我的世子妃,那么另一个,就注定是我的女儿。我知晓,你不喜我这般引导阿稚,可是如今,阿稚必须唤我父亲,必须要以我的女儿的身份,才可在世人的眼中光明正大地存活,对吗?”
“……”云珠能说一句不对吗?
微微颤动的眼睫昭示了她的想法,萧明章便继续风轻云淡地道:“你放心,前些日子你说的那些事情,我都答应,至于‘阿爹’这个称谓,也只是我在阿稚面前的自称,我不会逼阿稚必须得喊我父亲,我会等到阿稚真正愿意的那一日,再让她自己心甘情愿地说出来。”
“只怕你此生都等不到那一日。”云珠毫不留情地朝他泼去了一盆冷水。
萧明章也不恼,一听云珠这话,脸上的笑意便越发舒展:“不管能不能等到那一日,云珠,我只想叫你知晓,我如今尊重你,也尊重阿稚,我不会逼你们做任何的事情,你实在无需对我过于设防。”
那可未必……云珠在心中腹诽,萧明章嘴上说的好听,可现实谁知会是如此的,在她并不知晓的背后,又有谁知,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云珠打量着萧明章,不出多时,便想起了前几日阿雁曾说过之事。这几日不曾见到萧明章,她倒也没有机会将这些事情打探一二……
就在云珠思忖着,该如何开口之际,萧明章道:“对了,还有桩事情,我或许要亲自告诉你。”
“何事?”云珠问。
萧明章便道:“是同西域和谈之事……”
原来,近来中原与西域虽然止战,但一直不曾重新签署正儿八经的止战协议,如今气候越发寒凉,西域每到冬季,粮食素来短缺,物资也总是陷入匮乏之境地,而今年比往年要更加严重。
这也是为何西域总是频频要入侵中原,主动挑起战事,因为他们需要中原的土地,需要固定的粮食与收成,来保证自己每年的生存。
但如今这场战事打了三年都不曾有结果,西域已然彻底知晓,自己没有胜算之可能,今年冬日的物资大匮乏,只能叫他们不得不与中原求和,谈论长时间的安宁。
他们有意派使者前来详谈,而所谓的使者人选,便是当今西域蛮王的二子,云珠同父同母的嫡亲二哥,穆沉霄。
云珠深吸一口气,听到穆沉霄这三个字,脑海中尽是三年前她在凉州城中偶遇自己的兄长,却被告知无法回家的场景。
当时真的只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可以回家,回到属于自己的草原。
但她到底没能回去。
萧明章观察着云珠。
当初云珠是有机会回到草原的,萧明章知晓,但他一直不知晓的是,为何云珠最后选择了没有回到草原,而是在中原的边境小镇里安营扎寨,过自己的小日子。
明明回到了草原,她便是万众仰望的公主,是草原上最耀眼的明珠,她却甘心留在中原,隐居在小镇上,只做一个籍籍无名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