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已近戌时。
花灯节在前,各处街道皆设了拒马,林彻即便有心策马接应,也是无能为力。
是以,楚月安循着记忆从婆婆的后厨钻了后门,在一条清冷的小街上见了林彻,紧接着就被他拉着提起轻功就往太子府带。
楚月安在风中呛了好几口沙子。
守在门前的管家显然等得急了,楚月安这头还在墙角匆匆忙忙整理被风吹得一团乱的头发,那头管家眼尖得很,提起嗓门就叫了声“楚小姐。”
林彻抓紧给他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灰,上前一步,抱手:
“大人莫怪,今日街道人多,又禁车马,属下一时不慎迷了路,这才误了时辰。”
管家摆摆手:“无事无事!唉呀,小姐呀你快些进去,再晚些,万一那……”
后半句管家嘀嘀咕咕的絮话楚月安没听到,就被侍女拉着手腕引进了府内。
转过几道重叠的山石,越过两扇月亮门,一个不大但精致秀丽的小庭院豁然眼前。一方石桌正位院中,其上吃食酒水一应俱全,而四处视野开阔,悬月高照,洒落一片清辉。
而那位被他晾了一个晚上的太子殿下——陆景辞一身华贵非常的靛蓝衣袍,背对着他,手撑桌侧,桌上瓷杯已空,不知在那坐了多久。
楚月安心中一凛。
侍女从他身边悄悄退下,带起一阵冷风钻进他袍角,连带着方才因狂奔而加快的心跳也冷了下来。
要遭。
只是不等楚月安犹疑着要先说话还是先干脆跪倒,便听陆景辞先开了口:
“怎么来得这么晚?”
语气很平常。
楚月安捏了把手心,朝已转身看他的陆景辞抬脚走去,边走边在脸上露出个有些疲惫但温和的笑:
“殿下久等,是下人疏忽误了时辰。”
他在陆景辞对面站定:“茶水都凉了,月安这就去给殿下添……”
陆景辞握上了他的手腕,很凉。
“楚月安。”陆景辞叫他。
“你刚才去哪了?”
……
楚月安不动声色地咽了口口水,坦然回视:
“殿下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死脑子快想啊!
陆景辞不为所动,按住他的手用了点力气,让楚月安不得不身体前倾,几乎是半个身子都压上了桌沿。
陆景辞:“直到今日之前,你说的话我都是信的。”
说来好笑,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有心注意收拢衣袖,不让衣服把桌上的吃食弄脏。
尽管它们都已经凉透了,楚月安低头时还能看见正中那一盘烤乳鸽表皮上浮起的油脂。
他借着低头的间隙轻轻调整了一下呼吸,再抬头时眼神平静极了:
“殿下对我有什么不满大可直言。”
陆景辞被他脸上神情一刺,猛然起身,掐着他的手还没放:“我有什么不满?”
“楚月安,你还敢问我有什么不满?”
陆景辞终于不再假装那一幅不合他气质的温润面皮,右手衣摆往桌上一扫,但听一阵乒铃哐啷的响声,桌上菜肴尽数洒落在地。
下一刻,楚月安被陆景辞两手按倒在石桌之上,他脸上还是没来得及掩饰的惊讶,只是身体本能反抗,下意识伸手推拒,却被陆景辞以更大的力道推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