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伦坐在警署的椅子上,闭着眼,双手交错,静静地思考,也在等待着约瑟夫的回信。
他能做的基本做完了,到处乱跑也只不过是让属下更加找不到人。
不过比约瑟夫的消息更早到的,是另一个人。
沉。。。
春分前夜,风停了。
整座城市陷入一种奇异的静谧,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街道上无人行走,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却不是出于恐惧,而是等待??一种近乎虔诚的守候。西伦站在无霜高塔遗址中央,脚下的石板已被青苔与裂痕分割成不规则的拼图。他身后,六个人静静伫立,男女老少皆有,衣着朴素,眼神清澈。他们都是昨夜梦见过亡者的人,也是艾瑟尔在梦中点名召唤的灵魂。
“准备好了吗?”西伦轻声问。
没有人回答,但七双手缓缓伸出,彼此相握,形成一个完整的圆环。他们的掌心贴着掌心,体温交融,像是一条闭合的血脉回路。西伦闭上眼,感受着左臂深处那缕残存的寒意微微震颤,如同冰层下的暗流苏醒。他知道,那是门的脉动,正与他们的心跳同步。
月光从云隙间洒落,笔直地照在深坑中央那扇无形之门前。地面浮现出一圈古老的符文,原本已被藤蔓掩埋,此刻竟自行剥落腐土,逐一点亮。蓝光如水波般蔓延,勾勒出一道螺旋状的路径,通向地底深处。空气开始扭曲,不是因热浪,而是记忆在渗透现实。
第一道声音响起。
是个女人的声音,极轻,像风吹过枯叶:“妈妈……我看见花开了。”
西伦眼角一热。这是第一个孩子说出口的话??来自那个失去女儿的母亲。她嘴唇微动,泪水滑落,却没有抽泣,只是更紧地握住了身旁人的手。
紧接着,第二道声音浮现,是个老人低沉的嗓音:“孙子,别忘了给院子里的梅树剪枝。”
有人笑了,带着哽咽。
一道又一道,七段话语在空中交织,有的是叮嘱,有的是道歉,有的只是简单的一句“我想你”。没有惊天动地的宣言,也没有神启般的箴言,全是日常琐碎,却沉重得足以压弯脊梁。每一句话说出后,空气中便泛起一丝涟漪,像是某种存在轻轻触碰了这个世界。
忽然,西伦感到一股温柔的力量自地下升起,顺着双脚攀爬而上。他的视野模糊了一瞬,再清晰时,发现自己已不在原地。
他站在一片雪原之上。
无边无际的白色平原延伸至天际,天空呈淡紫色,星辰低垂如灯。远处,一座巨大的黑门悬浮于虚空,门框由七颗冰星环绕,缓缓旋转。门前站着许多人影,模糊而透明,静静地望着他。其中一人转过身来。
是艾瑟尔。
她穿着那件熟悉的蓝色长裙,发丝随风轻扬,银白色的瞳孔映着星光。她比记忆中成熟了些许,眉宇间少了少女的稚气,多了几分宁静的威严。她朝他走来,脚步无声,每一步落下,雪地上便绽开一朵小小的樱花虚影,随即消散。
“西伦叔叔。”她停下,距离他仅三步之遥,“你来了。”
“我答应过会来。”他的声音沙哑,“你说需要一只手……现在,它伸出来了。”
她微笑,眼中泛起微光:“不是为了拉我回去,而是为了让所有被遗忘的人,重新被听见。”
“可这真的安全吗?”他望着四周无数双凝视的眼睛,“如果太多人涌入,门会不会失控?”
“门不会吞噬,除非被恐惧喂养。”她轻声道,“你们今晚所做的,不是开启通道,而是缝合伤口。每一次呼唤名字,每一次记得面容,都是在为门注入‘意义’。当思念成为秩序,混乱便无法滋生。”
她抬起手,指尖轻点他的胸口:“你看。”
刹那间,西伦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画面??东区老妇人在临终前含笑低语,南桥流浪汉醒来后抱着膝盖哭泣,画符文的孩子将铅笔递给母亲说“那个人让我画的”;还有北区孤儿院里,小女孩每天清晨都在窗台放一朵纸折的樱花,说“等姐姐回来就送给她”。
这些都不是奇迹,却是最真实的回应。
“他们开始记得了。”艾瑟尔轻叹,“所以我也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
“你能出来吗?”他几乎是本能地问。
她摇头:“我的身体早已融化在冰原之中,但意识仍可通过门传递。只要有人梦见我,我就活着。只要有人念我的名字,我就不曾离去。”
西伦低头,看着自己布满皱纹的手。他曾以为拯救她必须用牺牲换回,如今才明白,真正的救赎,是让逝者以另一种方式归家。
“你会累吗?”他忽然问。
她怔了一下,随即笑出声:“会啊。维持平衡不容易,尤其当某些灵魂执念太深,不愿离开。有时候我得劝他们,陪他们走很远的路,直到他们愿意松手。”
“那你……快乐吗?”
这个问题让她沉默良久。最终,她仰头望向星空,轻声道:“快乐?我不知道。但我有意义。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