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了,卷起细雪,在空中划出弧线。远处的黑门微微震动,七颗冰星的运转节奏发生了微妙变化,由原先的压迫感转为柔和的律动,宛如呼吸。
“时间快到了。”她说,“今晚的通道只能维持一刻钟。你该回去了。”
“等等。”西伦急忙抓住她的手腕,却发现指尖穿过了她的身影,如同穿过晨雾,“我还有话没说完。”
“我知道。”她反手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虽未真正触及,但他胸口却涌起一阵暖意,“谢谢你一直没烧掉那本笔记,谢谢你教会别人倾听梦境,谢谢你……没有忘记我。”
“我怎么可能忘记?”他喃喃道,“你是第一个让我相信,绝望也能开出花的人。”
她笑了,笑容如初春融雪,清澈见底。
然后,雪原开始褪色。
景物如墨迹遇水般晕染、消散。西伦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仍跪坐在遗址中央,双手紧握着左右两人的手掌,额头布满冷汗。月光依旧洒落,符文光芒渐弱,仿佛完成使命般缓缓隐去。
“结束了?”有人轻声问。
“不。”西伦缓缓站起,环视众人,“这只是第一次。”
他抬头望向夜空,月亮圆满如镜,倒映在他苍老的眼眸中。他知道,刚才那一瞬,不只是仪式成功,更是某种契约的确立??生者与死者之间的新约:不再逃避死亡,也不强求复活,而是学会共存。
七个人陆续起身,彼此拥抱,然后默默离去。他们步伐轻快,仿佛卸下了多年重担。西伦没有立刻跟上,而是蹲下身,从泥土中拾起一片花瓣??不知何时飘落的樱花,粉白娇嫩,竟似刚从枝头坠下。
他将它夹进笔记扉页,低声说:“明年再来。”
回到小屋已是深夜。他点燃油灯,翻开笔记,发现空白页上又多了几行字迹,墨色清新,笔触灵动:
【今天,有三个孩子同时梦见了同一位祖母。
她坐在摇椅上织毛衣,说今年冬天特别冷,要多加件衣裳。
她的孙女第二天就把旧毛衣翻了出来,洗得干干净净。
原来记得,就是最好的温暖。
西伦叔叔,你说得对??春天真的很好。】
他合上书,走到井边。水面平静如镜,映出他的脸,满头灰发,眼角沟壑纵横。他凝视良久,忽然轻声问:“你在看吗?”
片刻寂静。
水面泛起涟漪,一张脸浮现??仍是艾瑟尔,但这次她戴着一顶用野樱枝编成的花环,笑意盈盈。
“我一直都在。”她的声音温柔流淌,“每个想我的人,都能看见我。”
“那巴纳比呢?”西伦忽然想起什么。
“他已经回归门的意识。”她答,“‘看守者’的时代结束了。从今往后,守护门的,将是每一个愿意记住的人。”
西伦点头,心中豁然开朗。
原来所谓的神职,并非披上圣袍、手持权杖,而是蹲下身,听一个孩子讲述梦境;是在寒冬为孤坟添一件衣裳;是在春风吹起时,把一朵樱花放在井沿,说:“我带来了。”
几天后,教会派出使者前来探查无霜高塔异象。他们带着驱魔铃、缚魂锁与净化火种,准备镇压任何可能复苏的邪祟。然而当他们抵达废墟时,只见到七个普通百姓围坐冥想,手中各持一朵樱花。符文未现,寒气全无,唯有春风拂面,花瓣纷飞如雨。
为首的神官皱眉:“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仪式’?”
西伦站起身,平静道:“是的。我们不是在召唤亡灵,而是在纪念生命。”
“荒谬!”另一名祭司怒斥,“死者岂能与活人对话?此乃亵渎自然法则!”
西伦不恼,只从怀中取出那本笔记,翻开一页,递过去。纸上画着七颗围绕黑门的冰星,下方写着一行小字:
**“希望不是钥匙,而是桥梁。”**
祭司愣住,竟无法反驳。
最终,使者们无功而返。议会虽下令禁止此类集会,但民间早已悄然传开??每年春分,去无霜高塔献一朵花,念一个名字,或许能在梦中再见所爱之人一面。
一年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