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朗勾起一抹淡笑又放下:“婕妤言重了,皆因秦某重言守信,时时不忘昔日承诺。”
承诺?什么承诺?那句‘若不逾矩,我定保姑娘性命无虞’的承诺?
梨月开始静默,又反复回想进宫种种惊险,落水局、秋猎箭羽和许婕妤谜团,皆如一团乱麻。尤其回宫之后,偶观许婕妤气色,眉间与唇色仍是一片灰白,纵是秋猎后毒素未清,以太医院之能,岂会见效甚微甚至愈发严重?
暗暗揣测中,崔玉和许婕妤应是关键线索,前者或许还有细节,难以公之于众。
她嚅嗫着小嘴:“我还有一事劳烦秦大人相办,这乃我个人私事,不知是否方便?”
“秦某愿为淑婕妤趋奉左右,还请细细吩咐。”
“卞都城内有位擅长脚印追踪术之人,崔玉崔姑娘,秦公子可有耳闻?”
“崔玉崔姑娘?似有点印象。”崔玉么?莫非是为那件事!
“我与崔姑娘有些私缘,想在回宫之前,私下里见她一面,不知是否为难。”
“秦某记下了,请婕妤静候佳音!”
“秦大人神通广大,又仁心厚泽,相识许久,还请恕我刚才无礼之处。”梨月为之前展露的戒备,诚心道歉。
男子嘴角挽起好看的弧度,不以为意,温声浅语道:“方才所说皆是事实,实在算不得什么,不必为此有愧。”
他瞧女子神色不佳,转而说道:“约莫还有半日,便可到下个驿站,以免淑婕妤途中劳累,不如先进马车软榻,小憩片刻?”
梨月点头应下,直接松开马匹脚踏,迈步至马车座板上,俯身入帘内。
直至她在软榻上倚稳了身子,才扬鞭轻喝。
车驾缓缓启动,锦帘随之晃动,偶尔滑开一道细缝。
软榻上女子似乎睡沉了,蛾眉舒展,呼吸正均匀吐露着,粉嫩桃唇微鼓,几缕乌发随意散落于脸旁。
此时,她褪去了往日那份沉静如冰的疏离,睡颜中透出近乎稚拙的恬静,只余毫无戒备般安宁。
这般纯粹洁净,恰似那年在府中,她守在池塘前等他,倦意袭来,终撑不住安睡的模样。
‘淑婕妤药流小产,疑亲自参与’皇室纸筏,被一双修长有力的双手迅速展开,一股扭曲的狂喜如电流,瞬间窜遍男子四肢百骸。
居然能亲手斩断肚里那份皇室血脉,莫非她后悔入宫?
他秦明朗当然知晓宫内手段,虽说梨月毫无背景和根基,短时间难对皇后之位产生威胁,可那人哪有容人之度。
如今胎儿没了也正好,不仅是为她,还有他一己私心。
无数次,他对着自己说放下,可如此传奇神秘女子,怎能由他人随意替代。
想要立刻见到她,问个明白!这个念头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一个念头瞬间成形:制造机会,让她出宫!
铺开信笺,狼毫蘸墨,笔走龙蛇,开始谋划一个看似天衣无缝的“偶遇”之局。
书房门被无声推开,浓郁辛香的暖风,裹挟着一个身影飘了进来。
一身水红色薄纱软罗裙,行走间暗香浮动,面上薄施脂粉,唇色艳如朱砂,比往日多了分刻意的柔顺。
鹿九手中托着一个剔红漆盘,盘中一只玲珑玉壶,壶口散发浓烈酒香。
“秦公子。。。。。。”声音又软又糯,如同浸了蜜糖,“夜深了,阿九见公子还在劳神,特意备下醉意楼招牌花间笑,为公子解乏。”
袅娜走近,玉壶轻放,纤纤玉指执起玉杯,斟满一杯。
酒香瞬间盖过墨香,带着一种令人迷醉的侵略性。
秦明朗从信笺上抬起头,目光在女子身上短暂停留便撤走,然而纸筏带来的巨大冲击,正需要宣泄出口。
猛地接过酒杯,寒凉液体顺肠而下,带来丝丝凉意,如同一个充满诱惑的深渊。
一杯,一杯,又一杯。
浓烈酒意混合着心中狂澜翻腾,意识模糊前最后的画面是,鹿九依偎过来、水红色衣袖搭上他的手臂,以及那双近在咫尺却又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