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居住的院落,苏星言没急着洗漱,而是坐到了书架旁边的小榻上,心里有些发愁。
倒不是愁别人栽赃嫁祸惹上命案的事,陆羡初既然信她,自然会想办法解决。况且,赵王本就是冲着陆羡初去的,她不过是遭了池鱼之殃。
至于为什么是她?也很容易理解,她治好了陆羡初的左臂右膀姬然,又帮着安置灾民,可能已经成了对手阵营的眼中钉。
这处境固然让人不爽,但还不至于让她犯愁。她愁的是最近两次跟陆羡初的接触,自己的表现。
苏星言今年已经28岁了,并非不识情爱的愣头青。就算之前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今晚之后她也已经意识到自己对陆羡初多少有了那么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陆羡初聪慧美丽,气质出尘,能力更是极其出众,每一点都踩在她的审美上。
可陆羡初是公主,还是一位奔着九五之位,把统一天下当做终极目标的封建时代公主。
这样的身份和目标注定了她会一直处于权力中心,一路血雨腥风,甚至手上会沾满鲜血。在她的眼里,为了达成目标,不会介意使用非常手段。
这对苏星言来说,是很难接受的。她自己的价值观是重视具体的人,尤其是处于社会底层的普通人,在她的认知里,没有任何一个普通人应该为上位者的野心买单。
这样拥有对立价值观的两个人,如果在一起,会非常痛苦。
她不知道陆羡初对她是什么态度,据她的观察,恐怕也有那么一丝丝不一样的感觉,虽然她自己可能没意识到,甚至不确定她能不能接受这样的感情。
但想到以后可能要面对的痛苦,她觉得,最明智的做法还是就此打住。
就这样吧,等胡三的命案尘埃落定,她就离开。回仁叙堂好好做她的咨询师,或着去游历大江南北,哪里都好,只要能离陆羡初远一点。
打定主意之后,她不再纠结,轻快的起身洗漱准备睡觉。
一转眼,时间来到三月末,暖意尚未完全驱散料峭寒意,朝堂之上的气氛,却陡然进入了严冬。
连日来,赵王陆羡明焦头烂额。睿王门下的清客含沙射影的写了文章,“巧合”般流入几位宗室元老手中的。都是些关于他母族与北地那点陈年旧账的考据,像无形的鞭子,抽打在他本就因刺杀事件失利而紧绷的神经上。他不得不花费大量精力自辩、安抚、弹压,虽未伤筋动骨,却像被蚊虫叮咬,不胜其烦,攻势自然缓了下来。
这一日大朝会,太极殿内,文武百官依序而立,看似平静,暗地里目光交错,皆藏着几分心照不宣的窥探。
赵王脸色阴沉,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神扫过身旁气定神闲的睿王,又掠过面色平静无波的陆羡初,心中戾气翻涌。
皇帝陆天祈端坐龙椅,例行听政,眉宇间有些倦怠。兵部尚书周擎手持象牙笏板,第一个出列,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急促。
“陛下,臣有本奏!北境八百里加急军报!”
“讲!”皇帝瞳孔一缩,身体微微前倾。
“北雍肃王呼延灼,遣其麾下精锐骑兵千人,于三日前子夜,伪装成商队,突袭我洛水北岸重镇望北驿!”周擎声音微颤,“驿站二百三十七名守军,自校尉至士卒,全员力战殉国!驿站囤积之粮草、军械,尽数被焚掠!北雍骑兵撤退时,更以箭书射入我对岸营寨,言辞猖獗,辱我主上,挑衅之意,昭然若揭!”
“嗡——”的一声,朝堂之上如同炸开了锅!
望北驿!那不是普通驿站,那是南雍在洛水北岸最重要的桥头堡之一,是监视北雍动向、维系两岸联系的关键节点!它的失陷,不仅意味着数百名忠勇将士的鲜血,更意味着北雍已经毫不掩饰地亮出了獠牙,将战火烧到了家门口!
“岂有此理!北蛮安敢如此!”
“百余年未有之奇耻大辱!”
主战派的将领们瞬间炸了锅,尤其是须发皆白的老将军王贲,更是怒目圆睁,出列抱拳,声如洪钟:“陛下!北雍欺人太甚,占我疆土,杀我士卒,此仇不共戴天!若再隐忍,国将不国!臣请旨,即刻发兵北上,渡洛水,收复望北驿,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王老将军稍安勿躁!”丞相张铭勋立刻出列反驳,他面色凝重,语气沉痛,“陛下,老臣深知将士忠勇,然兵者,国之大事岂可因一时之愤而轻启战端?北伐非同小可,粮草、兵员、天时地利,缺一不可。如今国库虽略有盈余,然东南水患赈济刚毕,民生尚需休养,仓促兴兵,若战事迁延,恐伤及国本!老臣以为,当务之急是严守洛水防线,遣使严正抗议,揭露北雍暴行,同时加紧备战,方为万全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