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婢模棱两可地回答:“一般都在千秋殿,不过公主的行踪不是奴婢等可以琢磨窥探的,今天不知。”
徐直遂打算自己去千秋殿找她,宫婢跟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李乐言好似故意避着自己,就像在她身上看到了什么超出认知的东西,让她一时无法接受。她没有一点恶意,对待徐直还是那么欢喜热情,但是徐直敏感的神经还是从她的言语举动中察觉出一点点不解的疏离。
她想了想,跟李乐言道歉:“我最近遇上了很多烦心事,时间上面忽略了你,公主会怪我,不再喜欢我吗?”
“但是,我一定会在陛下面前维护你,不让他把你送回大明宫,我想陛下应该也没这样的意思,公主在为此事忧心吗?你看起来,跟我一样有心事。”
李乐言坦率真诚地自白:“我在想一些大人的事情。”
徐直蹲下来,两手搭上她的腰侧,怜爱道:“我有时候也会思念自己的阿爺阿娘,我时常记不起来他们长什么样子。”
李乐言感到微微的困惑,因为她从来不思念自己的阿爺阿娘,她也根本不会这么称呼他们,她跟其他宫人一样,叫他们先皇和皇后,只有在祭祀的时候,才会喊父皇母后。
听宫人说,母后在去灵武的路上怀了孕,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因此她年纪尚小,母后就去世了,父皇身体愈发不好,回来长安不久也薨逝了。
她唯一能记起来的,模模糊糊的影子,大约是幼童时分,站在父皇膝头的日子,一个儒雅随和,病入膏肓的男人,穿着帝王服饰。
是幻影,还是在梦里。
后来抱着她的人被更冷艳威严的脸代替,她对父皇的感情,还不如对皇叔那样铭记呢。
她摇头,表示不是,很成熟地告诉徐直:“我从来不会想起他们。”
“人生如朝露,飘如陌上尘。”
她用最近太傅教她背过的古人的诗词自造了一句含蓄深沉,满含道理的短句。
徐直很开心她能这么释然,钦佩道:“我自愧不如。”
那么她说的大人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呢?
“是在意陛下责骂你吗?”
李乐言说:“不是,皇叔很快又送给我礼物和新衣服,我认为那没什么大不了。”
徐直百思不得其意,她现在搞不懂小孩子的心思了,李乐言也不知道怎么跟她形容,她本来想要把那天看到的场景向徐娘娘描述一番,问问她和皇叔在做什么,但是直觉告诉她,裸露肌肤的事情,必定是大人的隐私,徐娘娘听到了会不会感到惭愧,从此不愿再见到她。
而且那时候她在哭,那一定是她的伤心事。
不过她也不愿意隐瞒徐娘娘,思量着合适的用词,另一种叙述方式告诉徐直:“我在琢磨内侍跟宫外的男人有什么不一样。”
徐直被她直白的言论惊呆了,她懵然地说:“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种话。”
李乐言波澜不惊道:“无妨,等我知道答案也告诉你,这样就有人跟徐娘娘说过了。”
李泽回来了,另派了两个宫人过来催她回去,徐直咬了咬唇,臻首娥眉在风里不悦极了,很快调整好脸色没让人看出。
李乐言非常能理解,如果一个人在回家时间上对她有这么严苛的要求,不让她在外面痛痛快快地玩,她也一定会感到不高兴。
可是谁让那个人是皇叔,她也爱莫能助。
——
李泽正在翻矮几上的书籍,自从她来了这里,桌子上总是毫不避讳地翻开着各种各样的书,有时候是正史,有时候是杂记,十教九流,志怪悬疑,家书诗词,檄文信帖,什么都有。
今天看的,这是王维的诗。
王维,出身河东王氏,王缙的哥哥,历任右拾遗、监察御史、河西节度使判官,殿中侍御史、吏部郎中、给事中,安史叛军攻陷长安之后,安禄山亦耳闻他的名气,要他在大燕担任伪职,王维装病不从命,与安禄山虚与委蛇。
李泽一边翻一边想,“她看看这些忠贞之士的诗词也好,正好可以给她洗洗脑子,以免整日里就惦记着跟徐回那点情情爱爱的破事。”
李泽嗤笑,“李泌说徐回有才,的确,不可否认他有才,那点才气全部放在怎么勾搭自己的姐姐上面,这样的人,能成什么大志。”
鄙夷。
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天天跑得脚不沾地,现在终于舍得回来了,给她点好颜色,就能上房揭瓦。
那药他还是用得晚了,早些时候,她总在床上抗拒他,他就已经让太医署的医师研制好了,还是怜她,没忍心真的用上。
近来他在床上受够了她哭哭啼啼,也受够了她不情不愿激情之处没有一点反馈,事后还要幽怨的眼神看着他想着徐回。
正好拿宫里的猫来试了一下,调控好剂量应该没有大问题。
女医师自然不敢真的帮她避孕,针灸也是做做样子,频繁刺激穴位会让生理机能紊乱,不太准时的月信让她判断不出来怀孕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