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胎药还冒着烟,是刚煮出来的,他凑过去吻她,被她避开,他就把她的脸掰过来,分出来一点点眼神让宫婢把药放下,人可以出去了。
房间里没有了其他人,李泽能感觉到她马上就会变得不安,对他摆出的脸色立马消失不见,那双深邃的圆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层水雾,眼睫簌簌的,深处的底色是又畏惧又讨好。
李泽就把她全部拢到怀里,吻着她的眼睛告诉她,她哭起来一点也不让人讨厌,他抚摸着她的头发,轻言慢语地说:“三娘哭起来,很好看。”
“但是不能总哭,医师说了,总哭对身体不好,腹中的孩子不要紧,伤了三娘的身体可要怎么办?”
“唔……总哭也没关系,我还是一样喜欢。”
她就还是不看他,不过他夸夸她,她就不太好意思总跟他对着干,果然是李正己说的,十分心软,虽然不肯抬头,五指又在不由自主地揪他肩上的衣服,她跪坐在他两腿之间,他的两腿围着她的膝窝,她根本无处可逃,他的眼睛里波光流转,在灯下显得缱绻潋滟,李泽笑着去亲她的耳垂,摸着她的后腰漫不经心地说:“但是喜欢亲弟弟这件事情真的不行。”
“不是朕不让你喜欢,你们毕竟隔着一层血缘,即便不是亲的,那也是写在同一张族谱上面,被大唐法律承认过的……”
她眼泪马上就掉到他的脸上,李泽立马换了一个话题,“我帮你洗澡好不好?”
“洗完澡再喝药。”
徐直就要挣扎着从他两腿之间站起来,看来她现在还不想洗澡,李泽搂紧她说:“好了,好了,现在不洗澡。”
她站不起来,不得已又入他怀,李泽纠缠她半天,终究还是没忍住,语气不带一丝责怪地说:“三娘哪怕是换个人喜欢呢。”
“你以为朕便是那刻薄的人吗?我岂会故意做出强迫之事?”
他情真意切,言之凿凿:“朕也有心,故做此举,实在是看出来这不是一桩好姻缘,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三娘误入歧途,”
“放纵你,无疑是在将你推入火坑,既已做姐弟,必然不能做夫妻,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此生都无法更改。”
“倘若违背上天的意愿,就会受天谴。”
她越听越悲哀,眼睛在一瞬间睁大,蓦然轻轻摇头。
李泽说:“我是在救你。”
本来她怎么也不愿意去洗澡,连外衣都不让他解开,李泽再三跟她说:“真的就看一看,我看看哪里伤到了?”
夏天的衣衫又薄又轻透,他其实并不费什么力气就能拽开,徐直拖着衣服凄然摇头,不让他拽,他就慢慢哄着她脱,衣襟已经落到肩膀那里,肌肤上的伤露出来,伤口已经结痂,那个形状还是很明显,是他用牙齿咬出来的,那天应该是咬狠了,李正己后来告诉他,她那块肉差点被他咬下来。
她还是很疼,在他怀里一颤一颤地哭,泪流满面就是发不出声音,李泽心疼死了,抱紧她跟她道歉:“阿直,”
“阿直,对不起……”
“明天就带你去见他好不好?”
“等你好点了,我带你去洛阳看大象……”
她将脸埋进他的肩,哭的更厉害了。
第55章洛阳(五)是谁要见我吗?
徐回在郑回的帮助下说服南诏国王异牟寻,异牟寻开始同意重新寻求与大唐王朝接洽,遂让他带着南诏使者归来。
剑南边疆的少数民族,在这二十年间,分别依附大唐或者南诏,双边对立,对于两国之间的新风向尚且不能感知,而且这种风向也不够明朗,各地的地方官员也是如此,一方面在朝廷授意下他们已经习惯成自然,不敢擅自接待南诏使者,另一方面,此时的南诏对于大唐来说就跟吐蕃一样属于严重敌对的一方,一旦有人声称是南诏使者要求过境,在没有收到上级明确的命令的时候,他们有直接抓捕的权限。
为了避免被当做暗探抓起来,他们只好从剑南那些沦陷于南诏的境内经过,一路上可以受到南诏军队的保护,也可以为防备吐蕃作遮掩。异牟寻飞书雅州的南诏军官,会提前让他们在阵前寻找机会与西川剑南节度使手下的军官商榷,筹议南诏使者过境,送出使大唐的使者归来。
而这时候,剑南地区已经上演了两场判乱,先是西川剑南节度使张英的判乱,被东川节度使高颖镇压之后,高颖被手下的牙将陈一甫格杀,陈一甫要求代替长官的节度使职位,出任剑南东川节度使留后,陛下拒绝任命,陈一甫遂发兵反叛,新任的西川节度使崔坚负责镇压这场叛乱。
崔坚西面应对吐蕃,东面应对军队叛乱,战线一再被拉长,三方胶着,毫无进展,朔方兵团进入剑南之后,因为无法适应剑南的地形和气候,两个月后撤出,崔坚兵势更盛,由此独霸一方。
加之朝廷宣告徐回已死,崔坚一开始拒绝他们入境。
他们在邛州滞留了五天,吐蕃军队不知道从何处得来的风声,追兵近及眼前,来到驻扎邛州的南诏军营向南诏索要唐使,并且宣称倘若不交出唐使,他们的宰相钦契赞就会亲自到苴咩城向南诏国王索要。
苴咩城那边没传来任何指示,护送他们过境的南诏军官盛丰义,一开始并没把此事向他们透露,但是保护他们的军队却换了一波,这是监视和观望风向的意思,如果徐回猜得没错,他们应该还正在向苴咩城那边重新寻求指示。
无论结果如何,无论异牟寻愿意冒着风险坚持送唐使归国,还是异牟寻改变主意把南诏使者和唐使一起诏还,他们三个人都担待着很大的风险。
要么是死,要么被永远困在南诏,像被困在吐蕃的那些使臣一样,只能将前途寄希望于两国关系的变动,在无数个黑夜里遥望祖国。
那还算是比较幸运的选择,最不幸的事情就是异牟寻抗不过吐蕃那边施加的压力,直接把他们三个人交出去,吐蕃人对待唐使比南诏残忍多了,他们可没有那么多文明上面的顾及,受汉人的影响比较弱,王权和宗教相结合,崇尚献祭,民族优越感崇高,等待他们的是何命运,真是不可言说。
崔主簿和杨鸣赞虽然没有直说,但是从他们低迷的神情里面也能发现,他们一定也跟徐回一样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
那一天其实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徐回回忆起来,那一天他们似乎跟以往的时候没有任何差别,杨鸣赞依然是那一副怯懦而视死如归的模样,崔主簿则遵循着他常年的习惯,平静到近乎木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