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陌生。好陌生的声音。
空灵的声音好像从他空荡的耳边划过。在意识到这些语言的含义之前,有什么东西岌岌可危地撑住了他的灵魂。
“大人…契约者大人……”聂渡慢慢抬起头,扯出一个艰涩的笑容,“您一定是在开玩笑,对不对?”
身上碎金流转,周身主神的金光照耀,隐隐有走火入魔之意。
他慢慢地、笃定地呢喃:“……这不可能。”
人类在突逢骤变,受到极大冲击的时候,可能会进入一种精神封闭状态。
无法理解眼前所见的一切,无法理解耳边所闻的声音。这并非出于他自身的意志,而是自我保护的本能。
时何摸一摸身上的暖药包,忍不住道:“聂统领,不如你再看看…”
聂渡再度重复了一遍,打断了时何的话:“这不、可能。”
“我了解浩平,他是一路跟我走来的兄弟。”
农场之中,司知砚闭上眼睛,轻叹一声。
但他没有说任何话。一切语言在此刻都是无能为力的。聂渡也不可能听得进去。
虚影分身只是静静凝视着聂渡,不置可否。
然后,仿若无事一般,淡淡地挥一挥手,云雾之中出现了一批堆叠整齐的衣物。
“这是最后一批冬衣被褥,于此交货。”
“全额积分已经在之前支付过,请随意取用。”
……就这样切换了话题吗?!可是聂渡…时何有些无措地伸了一下手。
但是聂渡一下子如蒙大赦,整个人瘫软在布满灰尘的土地上。
聂渡用力地闭一闭眼睛。云雾遮住了他的双眼,耳边嘈杂的嗡鸣也渐渐熄灭。在这短暂的一刻钟,他目不能视主神之眼,耳不能听灌耳虚言,竟然体会到了一种极致的放松感。日子还在正常的过,只要他继续向前,一切还会如往常一样,按部就班地发展着。
聂渡感激地伸出手,拿起了漂浮在云雾中的冬衣。
柔软的布料坠在手心的感觉一如既往,让人安心。圣墓深处冰寒之极,早就该加一层衣物。于是聂渡向后一展,将棉衣抖开,披在了自己的斗篷之内。
——
也就是一秒钟的功夫。
等到那股寒冷至极的阴毒爬上骨髓的时候,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锃!
身上的棉衣陡然缩紧,宛如一道捆索,顷刻间将聂渡束缚起来,重重一勒!
“咳?!”聂渡猛地弓起身子,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他眼神里的喜意和感激还没来得及散去。
无数怨鬼的尖啸在他的耳边炸响,新鬼含冤,旧鬼嘶嚎,充满怨气的声音宛如一杆利箭,一下子击穿了聂渡的脑髓!
浸满咒怨的衣物越收越紧,越收越紧,直到近乎童衣的大小。聂渡完全喘不过气来,整个人畸形地蜷缩起来,拼命抓挠着自己的脖颈,双目血丝暴起,突出扭曲的眼眶。
无数怨鬼凄苦地哀嚎,顺着衣袄钻进聂渡的身体之中,撕咬起聂渡的身体,也撕咬起了聂渡身上的骨虫。
喀拉。
歪打正着地,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一些,伴随着一些骨虫的消逝,聂渡眼中主神神选的金色光芒,也裂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只有一点点。但是这就够了。
短短几秒钟,被咒怨缠身的苦楚,聂渡体会了一个遍。
阴冷,窒息,疼痛,高压下的情绪崩溃。
但在此刻,聂渡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一切,给他带来的痛苦,都没有一个想法来的清晰——
——这是【苦骸嘶鸣】的诅咒。
没有人比聂渡更熟悉了,这是顾浩平的诅咒,七年来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小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