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煊的想法或许是错的,黄天会可能根本就没有拉拢威胜的想法,或者说,他们只是想利用威胜,就像朝廷想要把威胜当成一把肢解行脚帮的钢刀一样?
这是李星月的第一个念头。
李煊不可能错得那么离谱,且据她的观察来看,王重晚实在是一个浅薄幼稚、傲慢可笑的人,因此这句话可能只是王重晚自己一个人在发疯。
这是李星月的第二个想法,于是她不着痕迹地把目光投向那个代替王玉成前来接引她们的矮壮男人。
那个男人的脸上飞快闪过一抹惊讶和鄙夷,继而是愤怒,开口的语气甚至听起来无比像是一句呵斥:“大郎君!”
王重晚也像是被吓了一跳,脸上的表情既像是不可置信,行为僵硬又安静得仿佛对如此鱼跃的对待习以为常。
那个男人沉声道:“大郎君说这种无礼的话,叫二郎君和员外在杨镖头面前如何自处!”
那个男人深深地弯下腰来向李星月致歉:“非常抱歉,女郎,我家大郎君这几日一直在发烧,现在是有些烧糊涂了,一时说话口不择言……”
“郑威——”王重晚咬牙切齿的声音传过来,李星月悄悄挑起眉毛看过去。
王重晚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变幻莫测到近乎狰狞的地步:“你从前在王义霄手下做事,我心情好跟着王玉成尊称你一声‘郑叔’。说到底你现在跟过来在院子里做管事,只是个奴才,凭什么教我做事?”
“啪!”的一声,郑威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扇到嘴角都流出血来。他重重地跪在地上,神情倒是异常平静:“是小人多嘴,请郎君回屋歇息吧。”
王重晚阴恻恻地盯着他,没有说话。
郑威抬眼扫视一圈院子边边角角瑟瑟发抖的小厮仆从们,吓得他们纷纷低下了脑袋,只有怜童仍战战兢兢地看过来。
郑威又道:“大郎君,请您保重身体,回屋歇息吧。”
怜童抖着两条腿靠过来,想要去扶王重晚的手:“郎……郎君……咱、们回去吧……”
“滚!”王重晚一脚把他踹倒在地,踹得他“哎呦”一声惨叫,半天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此刻一肚子火气的杨武才冷笑一声,风轻云淡地开口道:“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大郎君人是发烧了,不是发疯了吧?那不至于不道歉就要走吧?”
郑威抬头看了一眼李星月——她没有说话,一双大眼睛黑亮亮的、直直地看着他,里面没有什么情绪。
于是郑威又看向王重晚——王重晚眯起的眼睛底翻滚着无穷的怒火,但他终究没有说什么,只冷哼一声就要拂袖而去。
杨武出手了。
对李星月和郑威二人来说速度并不算快,但是他们都没有动。
直到杨武扑过去一拳打上了王重晚那只漂亮的眼睛,一众小厮惊叫成一片,四散而逃,怜童大叫着扑上来想要撕开杨武,就连一直龟缩在屋内看护洛清川的小厮都鬼鬼祟祟地探出脑袋,往这儿张望。
动手打人,便是有错在先。郑威这才动手钳住杨武,没让杨武在王重晚身上落下更多的拳头。
言语上的挑衅固然有错在先,拳脚上的过错却是比言辞更是罪加一等。这个郑威身手很快,他只是在特地等杨武的拳头落下。
李星月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腰侧的佩刀触手可及。
王重晚不会道歉,郑威是下人不便帮王重晚道歉,郑威乐于促成杨武的过错以覆盖王重晚的过错。
郑威是王玉成的人,王玉成才代表着黄天会的态度,李星月的身后是威胜镖局。
王重晚代表不了黄天会。
这是李星月的第三个念头。
黄天会不希望李威胜镖局将王重晚的话当真。
这是李星月的第四个念头。
她垂下目光,没有动刀兵。
郑威钳制住暴怒的杨武,他不停地出声安抚杨武,频频垂首去看地上躺着的王重晚,他像是被揍懵了一般,任由怜童如何搀扶都不得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