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李的愤怒简直要掀翻屋顶,芝月一边目瞪口呆,一边拿湿漉漉的手把她拽住。
“你这是什么逻辑?横竖以后都见不着了,无论是谁想亲谁都是龟毛兔角,绝对不可能了!”
“什么龟兔毛毛的?姑娘说话我越来越听不懂了。”玉李气呼呼地被扯回来,把姑娘受伤的手拿开一些,小声嘀咕着,“姑娘仔细伤手,可别沾了水——昨夜叫姑娘来伺候他喝酒,奴婢就觉得心里膈应,今天还敢给姑娘吹眼睛!哪个要他吹啦?”
“是我让他吹的。”芝月老老实实地承认,下巴抵着木桶沿,“主动要求。”
玉李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和自家姑娘对视,“姑娘怎么想的?无论他长得多好看,声音多好听,都是个坏人啊。”
“别说了,我感觉我有罪。”芝月觉出了一点冷,哆嗦了一会儿,玉李见状赶忙去拖了薰笼过来,又拿棉巾来伺候她起身穿衣,芝月趿着绣鞋,飞也似地叠进了被窝里,玉李也跟着姑娘进了被窝,芝月搂着她质问,“你洗澡了没就上我的床?”
“姑娘啊,奴婢一天没出门,一点灰都没沾。”玉李和姑娘一起躺在枕头上,扭头看她,“昨天晚上,押着我进柴房的几个丫头还在那里悄悄说那个人,可见人长得好看就是讨巧。”
“若我见他好看年轻就主动献身,那昨夜我又何必自己把自己的手割破了?想想看,外祖母和二姨母叫我侍酒,这么晚了还叫我上门求人,可不就打着叫我自卖自身的主意,好叫那人放了二姨父吗?”芝月轻声说着,“我不为着二姨父,只是想到了莲姑莫名被抓进了大牢,吃着苦头,不知怎么的,又正好恰逢了这样的时机,鬼使神差地……说了那样的话。”
玉李听着,歉疚之情油然而生,湿着眼睛向姑娘道歉,“奴婢错了,奴婢就是不舍得姑娘求人……”
芝月有点儿心虚,又有一点儿沮丧,她把头埋进了软枕里,闷闷地说道:“二姨父放出来了,莲姑也安全了,以后见不上了,你可别气闷了。”
玉李想着自家娘亲安全了,心头说不出的高兴,眯了会儿眼睛,又说起傍晚听来的事。
“听说今天,二姑娘同四姑娘吵起来了。香扇最好事儿,借着裁枝的由头听了好一会儿壁角,只听二姑娘骂四姑娘心眼似莲藕,为了攀高枝连姑娘家的脸面都不要了——”
芝月一听,来了兴致,拿手撑着脸问,“后来呢?”
“后来?她们到底是同胞的姊妹,后来就不吵了,想来是大姑娘在中间调解了。”
“大姐姐最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不来火上浇油就谢天谢地了。”
“奴婢想着,是不是摆酒那天晚上,四姑娘偷偷认识了什么高门大户的青年才俊,叫二姑娘知道了?”
芝月想到了水莲的话,迟疑道:“不对啊,水莲说四妹妹惹的二姨母生气上火,若是青年才俊的话,二姨母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上火长痘痘呢?”
她仔细回忆着,“我想到了,水莲说老竹嫩笋,又说四妹妹这么小……”
“难道四姑娘,攀上了个年纪大的?”玉李惊讶着说,“奴婢想着,以二姑奶奶和老夫人的行事来看,如果真是高门大户,年纪大一点也无妨。”
芝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如果真是这样,二姨母绝不至于着急上火。
此时夜已经很深了,芝月的眼睛困的睁不开,她拍了拍玉李的头,说了一句睡吧,“为着别人的事熬夜多不值当……”
主仆两个说着话就沉沉地睡了,到了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玉李就跑了出去,芝月倒是一气睡到了大天亮,起来时外头春光明媚的,她睡的头发乱糟糟,懵懵然地在床沿儿坐了一会儿。
玉李这时候正跑进来,见姑娘醒了,喜滋滋地走过来说话。
“奴婢叫四裹去盯着了,说是一大早,诏狱门外就来了辆马车,我娘叫两个大头兵送出来,扶上了马车。四裹做事谨慎,诏狱门关了他追了上去,陪着我娘到了灯市胡同,进了家他才回来。”
芝月的心就也放下了,整个人都高兴起来,玉李就为她梳头,又伺候着她去洗漱,芝月额角的疤已经结实了,手上伤口的疼痛也消失了,只说话时有些浓重的鼻音,看样子,是害了伤风。
“冻得。”芝月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诏狱的地界绝对有说法,阴冷潮湿,风都带着寒。回去时二姨母又先坐车走了,我只好和水莲一起走了回来。”
玉李又开始生气,气呼呼地去了灶房,没一会儿捧了个一只锅过来,坐在了小炉子上。
“要了几粒姜,配着红糖熬水喝,要是有梨子就好了,不过好在姑娘不咳嗽,不然非得要求医了。”
“熬出来以后,给水莲送一碗,昨夜我好歹还有个手炉焐焐手,她可是冰凉凉地站了很久。”
玉李应了,又把从灶房拿来的早点端过来,服侍着姑娘吃了,早晨的忙乱才告一段落。
到了午间的时候,正院那里果真来了人,梅蕊站在芝月的门口,态度倒是谦和的,规规矩矩地换了一声三姑娘。
芝月走了出去,梅蕊交握着手,笑着说道:“盛和坊送了料子,还来了位专做女儿衣裳的裁缝,要给姑娘做春季的衣裳呢!三姑娘快过去量体裁衣。”
芝月应了一声是,心里却是纳罕得很。
这几年家里关了应酬交际的大门,大姐姐、二姐姐、四妹妹常做新衣裳,她又不出门自然是捞不着。
即便崔家重新开门迎客了,也没道理这么大手笔,请京城最有名的衣料铺子来做衣裳吧?
虽然百般不情愿见到外祖母,但想着至少能得一身儿新衣裳,芝月还是拾掇整齐了,领着玉李往正院里去。
天气很好,都说春天的雨越下越暖和,今日倒是感受到了,路过花园的时候,香扇正在给月季花儿浇水,见是三小姐,忙丢下了手里的壶,过来给芝月行了个礼。
“姑娘的伤可好些了,将才奴婢和桃露还说起姑娘,心里都挺挂牵的。”
芝月摸摸香扇的小手,谢过她的好意,“桃露呢?等过了这一阵子,你们都到我院子里来吃烤糍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