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晨的认知里,她只能摸清楚海城的位置。对于这片广袤大地之外的国家,她没有什么认识的途径,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记住。地理老师说七大洲四大洋,那么多地方,遥远到梁晨甚至不能想象自己去到那里会是什么模样。
在有些事情面前,梁晨的想象力匮乏。小时候她看科教频道,还能努力挣扎一下,可后来在日复一日的无聊学习里,她好像就认命了。
去不了的地方,不认识,不记得,也不能算作过错吧?
季甜甜不说话了,转回头,在地理课本上翻找。
地理课本上只有单独介绍的每一个洲,地图都是独立的。像黑板上老师板书的那种合在一起的世界地图,梁晨可能确实是第一次见。不怪她,季甜甜想。
“丁零零——”
下课了。
梁晨在座位上没动,她的手还留在那堆围巾里。
季甜甜的手已经都从围巾里逃出来了,但没跑远,左手还牵着围巾的一个角,强迫梁晨留在座位上听自己补课。
她从作业本里撕下来一张空白页,捏起手里的笔,随手就在纸上画起来。
相较于她过强的书法,季甜甜的画工就显得有些可爱,像低龄的幼儿,但是十分认真。
她不像梁晨那样在作业本上完蛋地画些人像,而是一笔一笔勾勒出了一张世界地图。
勾线不够细节,但是足够简单,很快就画好了七个大块。
季甜甜在这些板块里写上「亚洲」「欧洲」云云,在板块间标注了四大洋的名字。然后她把笔扔在桌上,把这张简易版地图纸,推到了她和梁晨的三八线上,凑在梁晨眼前。
“你看我画的。”
梁晨把头埋下去,凑近看。
“这是哪儿?”
季甜甜的右手食指指着其中一块大陆,循循善诱。
“非洲。”
梁晨看着季甜甜手指下已经写好的两个字,一板一眼地念诵标准答案。
“这儿呢?”
“南极洲。”
……
一圈答案念下来,梁晨有点受不了这个幼教一样的同桌了。不过季甜甜画的这幅小地图十分可爱,简单明了地在梁晨脑子里印刻出一点浅薄的印象。
原来世界是这样的。
她情不自禁问出来:“你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你出国玩过吗?”
季甜甜一愣,神色有点不自然,不过很快又调理成自若的模样,只有一双眼睛亮到纯粹:“我没有。但我想,等我长大了,我要去好多好多地方,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剩下的很多话,季甜甜咽了回去。譬如说,她再也不想回到宋梅和季大纲的那间拆迁房。又譬如说,对于她一个无依无靠、无亲无故的「孤儿」来说,或许流浪到不知道哪里去,才是最终的归宿。
又或者说,在海城,其实也是一样的流浪。
那个熟悉的念头又在脑海里冒出来,怎么也摁不下去:
逃跑、流亡。
她季甜甜的一生,大概就要在这「逃跑」中度过了。
好在,她遇到了一个很可爱的同桌。
很可爱的同桌梁晨并不知道季甜甜那张怡然自洽的面容后隐藏了多少东西。季甜甜的眼神一如既往,只是嘴角有一点僵硬,笑得没那么漂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