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早已睡熟了,芙儿的床头还放著几片从英国公府捡回来的银杏叶。
孟时嵐坐在灯下,身前摊著几本厚厚的帐册,一手执笔,一手拨著算盘,神情专注。
一盏孤灯,將她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映在窗纸上。
清脆的算盘珠子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周从显在门口站了片刻,才推门进去。
他將手上提著的一个油纸包轻轻放在桌上,纸包一打开,一股肉香瞬间瀰漫了整个屋子。
“城西老字號的,我回来时路过,特意给你带的。”
他的语气刻意放得轻快,“还热乎著,快趁热吃。”
刚出炉的烧鸡,表皮烤得焦黄油亮,还滋滋地冒著热气。
孟时嵐头也未抬。
她手上的算盘珠子,反而拨得更快了。
周从显知道她在气什么。
良久,他才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嘆。
他站起身,走到孟时嵐的身后,轻轻握住了她拨弄算盘的手。
“时嵐。”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对不起。”
“我知道,今日委屈你了。”
他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声音里满是疲惫。
“我无法在你们中间抉择。”
“祖母她……年事已高,身子骨大不如前了。”
“我不能再刺激她。”
算盘声,终於停了。
孟时嵐僵直的背脊,也似乎软化了一分。
屋子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剩下灯偶尔爆开的轻微声响。
许久之后,她才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他。
她的眼圈有些红,眸光在灯火下显得水光瀲灩,却並无泪痕。
“周从显。”
她开口,声音平静得有些过分。
“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等不辨是非,不近人情的人吗?”
周从显一怔。
只听她继续说道,“今日之事,我並未放在心上。”
“我如今只当老夫人是个被奸人蒙蔽的糊涂长辈,她说的那些话,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与她计较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