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四书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将这一片片暖棚中的瓜果,当作自己亲生孩子一般悉心照料。
只见他伸出粗大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将一根胡瓜从藤蔓上掰下来,献宝似的捧给身旁的张允修说道。
“掌卫事大人您瞧着,这胡瓜经过咱们的多轮培育,已然是清甜多汁,此等瓜果,俺老汉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见过。”
从原先的医学研究所抽出一些研究人员,加之西山百姓中一些具有丰富种植经验的老农,共同组成了这西山屯田所。
他们的工作有且仅有一个,那便是培育出更加优秀的蔬菜瓜果,乃至于粮食品种。
显然,通过这搭建起来的暖棚,极大提升了这培育过程的效率,经过张允修的有意引导,也很快看到了成效。
张允修接过那根胡瓜,瞧着这果实虽比后世的黄瓜仍显细小,却已比原先的品种膨大了近一倍。
这时代农药还没研究出来,倒也没什么清洗的必要,张允修直接用袖子擦了擦,将这胡瓜送入口中,一口便咬掉半根。
一时间清甜的汁液在口腔迸发开来,未经过度催熟的瓜果,加上悉心的照料,吃起来可比后世批量生产出来的,要好吃上太多。
“卡兹卡兹”
张允修吃胡瓜的样子不太文雅,对着张四书笑着提醒说道。
“莫要在外头一直吹嘘我了,早在汉代之时,便有富贵人家于屋庑中昼夜燃温火,以生温气,于秋冬时节种植出蔬菜瓜果,倒也没什么稀奇的。
我这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说起来,后世人还是极大低估了古人的智慧,大棚蔬菜这种东西,从汉代到唐宋皆是有所记载,明朝也有相同的办法,京师外头管在屋子里修筑土炕,种植出来的蔬菜瓜果叫做“洞子货”。
只不过,古人没有张允修这么大的手笔,修建出规范化的大棚,还有各种恒温设施,并且采用各种改良种植的办法。
“大人您说话笑了,这里头自有您的妙处,古今能人辈出,可能真正将这‘洞子货’搞清楚的,您还真就是独一份。”
张四书毫不吝啬赞美之词,这里头有溜须拍马的成分,可大部分还是发自内心的。
毕竟一直以来,士人便是讲着“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这个“读书高”有且仅有一种情况,那便是读圣贤书。
可这个张允修偏偏就反其道而行之,将各类奇技淫巧,诸如医道、匠术、农事等等,皆被他奉为最为重要的方向前去发展。
也正是有了张允修的坚持,西山才能有那么多工匠和农户,还能依靠着自己的这一份手艺,获取到从前难以企及的身份、地位、财富。
不夸张的说,在许多西山百姓的心里,张允修甚至可以比肩神明了。
张允修不知道这老头的心思,用袖子抹了抹嘴巴,提醒着说道。
“张伯,你且将这暖棚看护好了,我张允修出名不出名不知道,张伯你定然能够名垂青史。”
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我这便夸下一个海口,张伯你且看着,今后大明全天下人的生计,可都要靠着咱们这西山屯田所。
而这一切,可都攥在张伯手里,万万马虎不得。”
一开始,张四书被对方所说的内容所吸引。
什么名垂青史之类的话语,几乎是从前的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没想到有一日竟然能论上他?
可到后来,他开始注意到对方的称呼。
这一句“张伯”,听起来随意,却说到了张四书的心坎里头。
他眼眶一下子便红了,从前他是乡老,却也是“草民”“小人”“微末”。
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张四书已然不是草民张四书了,可以自称“卑职”,也可以被人称呼一声“张伯”。